第五章:那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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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之下,简直是天差地别的待遇。

尤杉被两名奴女一左一右搀扶着,脚刚踏进那间泥屋,就被屋顶垂挂的兽骨风铃晃花了眼。

这屋子比部落里其他居所阔绰太多,夯土墙壁上凿满了拳头大的圆窝,里头嵌着不知名的彩石,在昏暗中泛着细碎的光。屋外传来熙攘的人声,她透过门缝一瞧,黑压压的人头攒动,部落男女老少都伸长了脖子,像打量稀世珍宝似的盯着她,嘴里还念叨着她听不懂的方言。

妲妀站在门口,眼神示意奴女退下。

待屋门吱呀合上,她转身端来食案,陶盆里躺着油光锃亮的烤乳猪,表皮酥脆得仿佛一碰就掉渣,旁边堆着粗粮饼,还有个青玉酒樽,里头琥珀色的液体晃出淡淡的酒香。

妲妀放下东西便躬身退了出去,始终没说一句话。

尤杉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些,后背往冰冷的土墙上一靠,长长吁了口气。

不过一天光景,她从被水流冲上岸的狼狈,到莫名其妙成了部落口中的“神女”,这起伏简直比坐过山车还刺激。

尤杉终于放轻松了紧绷着的神经,仅仅一天,就折腾成这副模样,好倒霉啊!

少女一把扯过一块猪腿,狠狠地咬上了一口,卤汁从皮肉中爆开出来,很好吃,是酸中带一点点微咸的味道,尤杉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食物。

吃饱过后,尤杉陷入了沉思,她该怎么离开呢。

语言不通根本不能准确交流,现在如今身在何处都不可而知。况且,莫名其妙就就成了神女,他们一定不会轻易放她离开的。

月光已悄悄洒落人间,今晚,就趁着黑夜笼罩,无人察觉,一定要走。

窗外的月光像流水般淌进来,在地上铺成一片银霜。

尤杉往怀里塞了几块粗粮饼当干粮,抬手想把散乱的头发重新用皮绳绑好,谁知那绳子“啪”地断成两截,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一直垂到腰间。

她环顾四周,土炕上堆着粗糙的麻布,墙角放着陶罐,连根像样的绳子都找不着。

“真是添乱。”尤杉嘟囔着,双手熟练地将头发分成两股,在脑后打了两圈,从口袋里摸出那支玉笄盘在发间。冰凉的玉质贴着头皮,让她安心了些:“还好你没丢,不然真没法向母亲交代了。”

确认玉笄穿插牢固后,尤杉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轻轻推开了木门的一点点缝隙,门外巡逻的人一匹又一匹的经过,正在思索着怎么避开,听到一串脚步声向她靠近。

“神女。”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甜美的叫声。

见没回应,猜想可能早早睡下了,妲妀双手端着件刚织好的丝布衣,摆放在了门口,便转身离去。

尤杉来回走动着,沿床边坐了下来,左手来回摩擦着下巴,再等一会吧,或许夜巡的人就少了。

不知不觉中,少女斜侧在了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她又梦到了,梦到了梦中的红衣女子,沾满鲜血的双手一把拉住了她,整个人就像放空般,猛得坠落进万丈深渊。

尤杉上气不接下气的被吓醒了。

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吧。

现如今玉笄完好无损地神奇回归到了自己的手中,也算给母亲大人一个交代了。

可,那男子呢。

为何她被水流冲到了此处,却唯独不见他的踪影,莫非已不幸身亡。尤杉也顾不得这么多,现在自身难保,万一哪天他们一不高兴,绑上祭台的还是她。

尤杉确认探出脑袋,大概环顾了四周,拿起了桌上的青铜灯,趁着四下无人,与夜色融为一体,加快脚步的逃离了。

不知走了多久放眼望去都是竹林树木,根本见不到其他活物,更别说宽敞的马路大道,就连车鸣声,一束光亮都不曾用过。

喔呜~

最担心的事怕是要来了……

就在她气喘吁吁想歇口气时,一声凄厉的狼嚎划破夜空,听得她头皮发麻,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她也分不清是跑累的还是吓的。

突然,前方的树林里传来窸窣声,一头浑身是血的母狼猛地窜了出来,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发疯似的直扑过来。尤杉吓得魂飞魄散,她在动物园里见过狼,可哪见过这般凶狠的架势?双脚像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屁股一软坐倒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母狼越来越近,绝望地用手捂住了脑袋尖叫。

可预想中的撕咬没有到来,周围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一声接着一声的狼嚎响破星空,豆粒般大小的汗珠顺着玲珑的脸蛋,线条流畅的滑到了下巴,早已分不清是体力透支还是因为害怕。

眼前的树林中,猛地窜出一头浑身带血的母狼,发疯似的直往尤杉冲来。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真的狼啊,双脚发软的抬不起来,屁股也不听使唤的坐倒在了地上,瞳孔放大的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尤杉害怕的用手捂住了脑袋尖叫着,发现半天都没有声响,微微好奇的抬起头来。

却见一把铜剑直插母狼的心脏,一击毙命,隆起的腹部里还有几只还没成形的幼崽。

一双土黄色丝织成的翘脚鞋突然闯入挡住了她的视线,顺势而上的是像裙又像裤的及膝短裳和袖口紧小的交领右衽短衣,搭配着鱼纹璜的玉佩。

尤杉的眼睛都快戳到他的翘脚鞋了,一个大男人的,穿的这番胡哨。

“去往何处?”

武庚看着小家碧玉的少女,与他所见过的女子大不相同,心中就此萌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情愫。

尤杉没有听懂蹩脚的文言文土话,呆呆的盯着母狼的尸体。

铜剑被人拔了出来。

只见此人头上别了一只铜笄,圆领窄长袖的大衣,腰间别的却是腰束宽带,一双冰凉锐利的双眼下是俊美的容颜。

好像再多看上一眼,他就要拿剑指向自己了。

两人的穿着相同,却又大不相同。

不对,她的第六感告诉她,总感觉,她不是第一次见过这样的眼睛。

姜玦单手拿剑真的向尤杉直逼走近,二话不说就把她粗暴的扔在了马背上,马策挥舞鞭策抽打着马屁股,马背来回剧烈上下抖动,尤杉的胃瞬间反酸的翻江倒海。

“你们要干什么啊!”

……

随着朝阳的升起,只见经过的路越来越发觉的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