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往前跳动,12点整,玄鸫没能出现。
鬼王目光平静地扫了眼朗昊后,从怀里掏出左轮手枪。他垂手拿口袋里的子弹,一颗一颗填装。
再次看到枪,朗昊头皮发麻,他本能挪开身子。
光亮重新照在鬼王的漂亮脸上,鬼王一直微笑着,白皙的额头却暴出青筋。
鬼王把枪口对准在朗昊身后的大结巴子。
“——乓!”他发出一声轻响,指头带过扳机后,模拟中弹时的模样。然后,他笑着倒进沙发里,无聊地拨弄起枪的保险来。
在鬼王无声压迫的氛围里,大结巴子两腿之间湿漉一片,他用那种几近绝望的目光,颤巍巍地坍塌下膝盖。
鬼王刮看他一眼,俨然对眼前的猎物失去兴趣。他重又坐直身板来,拿枪口对准一旁的鹰钩鼻,鹰钩鼻战栗,慢慢举起双手来。
鬼王瞥他一眼,鹰钩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俩人间的斡旋还没开始就结束,鬼王蹙眉头,厌恶着抽枪口瞄准一旁的没眉毛。没眉毛干涸着嗓子,期期艾艾。突然,鬼王放下持枪的手,没眉毛抬眼顺延鬼王的目光去望:
玄鸫出现在众人跟前。他扶着膝盖大口喘粗气,在看到鬼王冰冷目光一刹那,膝盖一软,俩腿撞在地上:
“鬼、鬼王,我来晚了!”
鬼王起身,他面色沉静地推开没眉毛,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到玄鸫跟前,看鬼王不作声,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鬼王,你看看这小子,这小子是青岭地的大公子!”玄鸫看鬼王嘴巴打颤,原先献给老鬼王的台词,此刻说的是上气不接下气,“…热、热手货啊!”
“嗬,又是青岭地啊…”鬼王笑了笑,语气寒冷,“命这东西还真是有意思。”
玄鸫抬头,他的目光撞到鬼王眼神的片霎,马上惶惧地低下脑袋。冷汗一阵一阵地渗透他后背的灰色衬衫。
“鬼、鬼王、我那个、我没想带他来,是他爸爸不开窍,死活不合作,我没拿到皮草——”玄鸫语无伦次地嗫嚅着。
鬼王皱了皱眉头,鼻底掀起一阵肉案上的猪肉味。他悠然走到朗昊身边,侧了下脑袋,眼神里是杀伐的决然。
“小鬼,今天我高兴。”他扯开嘴角笑着,轻柔的沙哑声音荡漾开——咔!手枪在他手里,在朗昊耳后上膛。
“看见了吗,你跟前的这个人推你进了一扇你不该进的门,到了这时候,他大概在想怎么逃出虎口——我给你一次翻牌机会。
游戏的规则不难,你想活,他就得死。”
鬼王把枪放朗昊手里:“具体怎么做,你自己选。”
玄鸫看枪落朗昊手里,觅着空隙,爬起身要跑,瞬即四、五个鬼仆模样的黑影,从人群里包抄过来,他们扣押住挣扎中的玄鸫,就像屠夫逮住逃窜的猪一样,动作迅捷而狠辣。
玄鸫反剪着双手,重又推回朗昊跟前。朗昊低头看手里的枪,他冻住身体,表情木讷。
鬼王拿手去稳固朗昊肩膀,接着靠他后背,用力握住朗昊持枪的手。
朗昊像沾了热水的虾米弓缩着脊背撞击鬼王胸腔,鬼王加重气力去压朗昊的手掌骨。朗昊弯着手指抵开枪托,鬼王却越框越紧。朗昊在鬼王怀里乱攒,像只垂死挣扎的小兽发出声声哀鸣。
“松开!你松开…我回家!!!”
“不晓得进的什么地方,还想回家哩…”在他们跟前的众人,见着这般新奇的情态,嗤笑出声来。
“——小鬼,你杀了他,我让你回家。”鬼王的声音在他耳畔碰撞,朗昊顺着声音指明的方向:
玄鸫跪倒在地,眼泪混鼻涕抹在脸上——
“鬼王我求你,不要杀我!给我半个小时,我就能把皮草给您送来!半小时——不不不,一分钟,就等我一分钟…!!!”
看跟前的人冷的像座冰雕,玄鸫完全蒙住脑袋,他匍匐爬去要抓鬼王腿脚,却被身后鬼仆扣死在原地。
“…鬼王!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你不要杀我啊,我也是被逼的啊——!!!”
“…只要扣下扳机。”
鬼王没理会脚下的求饶声,专注于教朗昊开枪。
“——我不开枪,不开枪!”朗昊晃脑袋声嘶力竭,用手扒,用嘴咬。
身后的男人像座石雕一样,无动于衷。
指尖凉至脚尖,朗昊在极致的惶恐里寻求一双庇护的眼睛——周遭无端讪笑的众人,仿佛成了人间炼狱里的鬼卒,在自己眼前森笑抖动。
仿佛针对玄鸫而设计的猎杀环节,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场饱食后,刺激视觉的升温节目。
鬼王垂下眼睛回想着什么。
他的身子陡然的颤了一下,而后愣了愣神色——
一个寻常夜里的寻常时刻,他穿着花衣衬衫,看着跟前的三个鬼仆拿铁铅丝去扎绑在河边木桩上的男孩子。
男孩挨绑着的理由简单粗暴,只是他夜里不老实,钓鱼遇上了在芦苇荡里拿砖头砸死仇家的老鬼王。
那时天黑,夜钓的男孩朝‘野鸭’扑腾的水边上走。
老鬼王听见身后踩着石子走来的脚步声,停住手里的动作,侧过身子掩盖在芦苇丛里。
小孩看着芦苇荡一闪而过的黑影,忽地一下子愣住了,当即吓得往回跑。男孩有没有看清老鬼王,是没人能晓得了。老鬼王只清楚,他那双为黑暗而生的眼睛,在那个时候,透过芦苇荡的缝隙盯住了他。
隔天晚上,老鬼王踩着乡里学校放学的时候,带着一众穿着公职人员制服的打手,从男孩家里好言哄骗走了昨晚他在寒水里盯上的男孩。
李梓那时候,做事还不算“成熟”。
在一众年轻鬼仆里,李梓显得高挑出格。在老鬼王去乡下田地里看墓地的时候,李梓靠着石子路边上的粗树干,看着鬼仆们绑男孩子在木桩上。
老鬼王留他跟三个不死不活的鬼仆给这男孩‘执法’。
说什么“执法”,不过是老鬼王给自己的猜忌心吃的定心丸。老鬼王事后跟李梓说,他说着男孩撞见自己杀人,要是警察盘问起来,这孩子嘴里说了什么,事情就难办了。
为了叫老鬼王手里的墓地开发项目不难办,男孩子的眼睛活生生的叫这群鬼仆们扒开。
李梓没有多话,靠着树,就这么看着鬼仆“执法”。
男孩在离他家一里路不到的码头边上,嘴里堵着割下来的校服袖子。离李梓五米远的三个鬼仆忙碌着,他们左一个控制男孩身子,右一个框住男孩脑袋。夹在中间的那个,侧过身子站在男孩跟前,慢条斯理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长盒子包装好的铁铅丝。
一根细细的铁铅丝穿进男孩子的眼睛里,男孩喊疼的跟砧板上的泥鳅一样晃扭身子,接着又是一根…
“执法”的鬼仆们在男孩的嘶喊声里,饶有趣味的转动手里的铁铅丝。
就在男孩难以忍受咆哮时,鬼仆用灵巧细致的手一拔,一根带着淡而透明的粉红色粘液的细长铁丝条,出现在鬼仆们的眼前。
按照老鬼王的吩咐,鬼仆们盯着铁丝,掐算着距离。
不多不少的长度,计算的刚刚好,鬼仆似乎对自己的技艺颇为满意,他们看了又看手里的铁铅丝,眼神里透露出喜悦神色。
带着血腥的铁铅丝横在鬼仆跟男孩之间,男孩疼的喉咙里仿佛要吐出鲜血来。然而,他的痛苦模样不会叫鬼仆们的疼惜,反倒让他们更加兴奋。
在鬼仆们的精心“装扮”之下,男孩子的头发丛里,额头上,眼睛里,鼻子上,嘴唇里,连着喉咙里都扎上了铁丝。
男孩子的头挨他们的精湛技巧,穿成了一个满头长刺的“人头刺猬”。
负责站在一旁看着的李梓待不下去了。他颤栗地转动着食指上的戒指,在男孩的痛苦声里低下头。
头发发麻的电击撞他的脑袋,嗡嗡的疼,一阵又一阵的血液冲上他的脑袋。
李梓清楚老鬼王留自己在这里的目的:他要自己温驯听话,他要自己清楚明白自己的处境。
李梓一遍遍的转动着手里的戒指,撑着身子不去示弱,他不能在鬼仆的面前“有失体面”。
“用铁铅丝扎头跟喉咙,除了眼睛五厘米,每根长三厘米,九十九根到了…”李梓冷漠地说一声,“鬼王交待过的,你们该去跟他汇合了。”
李梓全程低着头,支开鬼仆:鬼王的确要那男孩又聋又瞎,却没细说到要多少根细铁丝的的程度。
他撒谎了,事情的后期走向,远超出他的预期:男孩溺水死掉了,他也成为了给男孩的死付买单的那个人。
……
最终还是变成了那个人的样子了吗?
鬼王在愣怔里回过神,眼前的景色似曾相识。身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而上演的戏码,却还是同过去一样无聊。
朗昊冻住手脚,脑袋嗡地炸开了锅,他闻不见男女混合的香水味,听不见音乐和人声的嘈杂,看不见眼前摇摆晃荡的扭曲腰肢。
在那黑暗的中心——
叮!一枚压印树冠的硬币弹出指甲盖。
这枚硬币是朗柳淳抛给朗玥玩的外国货币,朗玥管它叫运气币。朗玥喜欢在屋子里高高地抛出硬币,然后抓住它,让朗昊来猜正反。
“硬币的正面是好的,代表幸运;反面是不好的,它会让人不高兴。”
“我不猜,猜到反面怎么办?”
“放心吧,这是我的运气币,我有小把戏!”
硬币在朗昊拇指盖上弹出去,嘣的一声清脆声响,硬币不见了踪影,朗昊和朗玥翻遍了屋里都没找着。
现在,朗昊看到了那枚硬币。
郑重声明:小说中的人物,场景纯属虚构。如果有读者擅自模仿小说中的人物行为,后果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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