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克林的晨雾还未散尽，萧夜羽的黑色轿车已碾过第七大道的积水。
他盯着挡风玻璃上跳动的导航箭头，喉结动了动——距离私人健身房还有三个路口。
副驾驶座上的银色公文包压得真皮座椅发出细微声响，里面装着父亲的旧日记本、系统昨夜破解的半段录音，还有他凌晨三点用加密软件传给林婉儿的二十组坐标。
“目标进入监控范围。”耳机里突然响起林婉儿的声音，带着电子音的失真感，“布鲁克林32号仓库，摄像头C区。”萧夜羽摸了摸耳后隐藏的微型接收器，这是陈经纪人今早塞给他的“老物件”，说是90年代美国联邦调查局（FBI）淘汰的监听设备，“比现在的智能产品更难追踪”。
轿车在健身房门前停下时，他瞥见玻璃门内闪过一道身影——穿深灰色连帽衫的男人正背对他调整哑铃架，帽檐压得很低，后颈露出的白色胶布像道伤疤。
萧夜羽推开门的瞬间，金属门框发出轻响，男人猛地转身，目光如刀——正是邮件预览图里那个有刀疤的侧脸。
“萧先生。”男人开口时，喉结滚动的弧度和父亲日记里“龙计划安保主管”的描述完全吻合。
他伸手要握，却在中途改作虚扶，指节因用力泛白，“乔治·布莱克，叫我乔治就行。”
萧夜羽在他对面坐下，注意到对方左手小指不自然地蜷缩着——老伤，可能是旧篮球生涯留下的。
健身房的通风口发出嗡鸣，他能闻到乔治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混着某种化学药剂的苦腥，像医院消毒水。
“林婉儿那边有新消息。”耳机突然震动，林婉儿的声音比平时快了两拍，“布莱克住所附近，今早六点十七分，蓝鹰咨询的黑色商务车停留了八分零三秒。下车的人是兰道尔的前助理，三年前在波士顿搞过舆论操控。”萧夜羽的指尖在桌面敲了两下，这是和林婉儿约定的“收到”暗号。
他看向乔治，对方正盯着他手腕上的银坠子——那是父亲出事前最后送他的礼物，刻着“夜羽”二字的篆体。
“您找我，是为了‘龙计划’？”乔治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他从外套内袋摸出烟盒，抽出半根皱巴巴的万宝路香烟，却没点，“二十年前的事了，早该烂在纽约的下水道里。”
萧夜羽的指甲掐进掌心。
系统在视网膜角落弹出提示：“目标心率102，血压升高，说谎概率降低至17%。”他想起昨夜邮件里的那句话——“你父亲没说完的话，我替他说”，喉间突然发紧：“韩启明。”
乔治的香烟“啪”地掉在桌上。
他猛地抬头，刀疤随着面部抽搐扭曲成蜈蚣状：“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他2001年死于车祸。”萧夜羽盯着对方瞳孔的收缩，“现场无刹车痕迹，血液里有镇定剂。”
乔治的手开始发抖。
他抓起矿泉水瓶猛灌一口，塑料瓶在掌心捏出褶皱：“韩是好人，太天真。当年美方想通过‘龙计划’控制中国青训，表面给资金建场馆，实则要我们把14岁以下的好苗子都送去洛杉矶特训——签终身合同，改美国国籍，不听话就断赞助。”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韩发现了他们的合同模板，藏了份复印件，说要回国交给篮协。登机前三天，他住的酒店进了贼，保险箱被撬……”
“然后他出了车祸。”萧夜羽接话，喉咙发涩。
系统同步弹出韩启明尸检报告的扫描件，在他视野里浮动——“血液中阿普唑仑浓度0.03毫克/升，可致反应迟缓”。
乔治突然站起来，健身包的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本泛黄的笔记本。
萧夜羽瞥见封皮上“龙计划·财务明细”的字样，心跳陡然加速。
“该说的都说了。”乔治抓起包往门口走，却在触到门把时顿住，“当年在代表团，你父亲是少数几个反对签字的。他说‘要给孩子们留条自己的路’……”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刀疤在晨光里泛着青，“后来他们说他泄密，我信了。可韩出事那天，我在酒店监控里看到……”
“看到什么？”萧夜羽霍地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乔治的手搭在门把上，指节发白。
他回头时，眼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像将熄的烟头：“证据……可能没丢。”他猛地拉开门，晨雾涌进来，裹着他的话飘进萧夜羽耳中，“下午三点，中央车站储物柜，307号……”
门“砰”地关上。
萧夜羽冲到窗前，只看见乔治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深灰色连帽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后腰处凸起的枪柄轮廓。
耳机里传来林婉儿急促的声音：“蓝鹰的车动了！往你那边来了！”他摸出手机拍下桌上乔治留下的烟盒——过滤嘴上有淡紫色唇印，和林婉儿今早发给他的“兰道尔助理常涂的迪奥999号色口红”色号完全吻合。
系统在视网膜上跳出红色警告：“检测到两辆无牌车逼近，距离500米。”萧夜羽抓起公文包冲向停车场，银坠子在胸前撞出闷响。
他发动汽车时，瞥见副驾驶座上乔治的矿泉水瓶——瓶身有半枚模糊的指纹，系统已自动上传至林婉儿的数据库。
后视镜里，两辆黑色轿车的车灯像两只红眼怪物，正碾过满地碎金般的晨露，朝他逼近。
下午三点的阳光透过咖啡馆褪色的百叶窗，在萧夜羽手背投下斑驳的影。
他盯着对面乔治·布莱克发皱的袖口——那里沾着星点暗褐色污渍，像干涸的血迹。
“所以韩教练藏的证据，根本没被偷？”萧夜羽的指节抵着咖啡杯，杯壁的温度烫得他神经发颤。
系统在视网膜上跳动着乔治的微表情分析：瞳孔收缩0.3秒，喉结滚动两次，说谎概率低于5%。
乔治的拇指反复摩挲着桌布接缝，连帽衫下的肩膀绷成僵硬的线条：“韩那家伙太轴，说‘纸包不住火’，偏要把复印件藏在最危险的地方。”他突然压低声音，咖啡馆里播放的爵士乐陡然变得刺耳，“当年兰道尔的办公室有个暗格，就在他办公桌左下抽屉的夹层。韩说那是‘最危险的安全屋’——谁能想到，偷资料的贼反而把证据送进了敌人老巢？”
萧夜羽的呼吸陡然一滞。
父亲日记里夹着的那张泛黄便签浮现在眼前，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兰道尔的秘密”，是他十岁时偷拿父亲钢笔画的涂鸦。
他握紧桌下的左手，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现在还在？”
“上周三，兰道尔的私人律师去了趟百慕大。”乔治从外套内袋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条，纸边沾着类似机油的黑色痕迹，“这是兰道尔长岛别墅的备用钥匙。他总说‘老房子要常通风’，可上个月我亲眼看见，他的保镖搬了三个铁皮箱进去——”他突然顿住，喉结剧烈滚动，“地址在纸条背面。”
纸条被推过来时，萧夜羽触到乔治指尖的温度——凉得像冰块。
他瞥见对方后颈的白色胶布边缘渗着淡红，是新撕开的伤口。
“为什么帮我？”萧夜羽捏着纸条，系统正在快速扫描上面的指纹和纤维。
乔治起身时，连帽衫帽子滑落，刀疤在阳光下泛着青紫色。
他盯着萧夜羽胸前晃动的银坠子，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父亲出事前三天，给我递过根烟。”他摸出皱巴巴的万宝路，“红塔山，国产的。他说‘老乔，等孩子们打出来那天，你我得坐天安门底下看升旗’……”他抓起外套走向门口，背影在玻璃门上投下细长的影子，“今晚十点前到，过了时间，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玻璃门闭合的脆响里，萧夜羽听见系统提示：“目标心率118，肾上腺素分泌异常，符合‘孤注一掷’生理特征。”他低头看纸条，背面用铅笔写着“长岛湾景路17号”，字迹歪扭，像是左手写的。
傍晚的长岛海湾飘着咸湿的风。
萧夜羽把车停在三公里外的废弃加油站，徒步穿过齐腰高的荒草。
系统在视网膜上投射出别墅的3D模型：外墙装了热成像监控，后院有两条德牧，地下三层检测到电磁干扰——典型的信号屏蔽设施。
“林婉儿，定位兰道尔的手机。”他摸出加密手机，压低声音。
“他在曼哈顿参加慈善晚宴，半小时前发了推特。”林婉儿的声音带着键盘敲击声，“别墅目前只有两名保镖，监控录像每小时上传一次云端。你有四十六分钟。”
萧夜羽蹲在灌木丛后，望着别墅二楼亮着的暖黄灯光——那是兰道尔书房的位置。
系统突然弹出红色标记：“西墙排水管道年久失修，承重指数67%，可攀爬。”他解下外套系在腰间，指尖触到管道时，铁锈混着苔藓的腥气钻进鼻腔。
爬至三楼窗台时，金属管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萧夜羽屏住呼吸，看见窗内贴着“私人区域，擅入者死”的英文警告。
他摸出陈经纪人给的万能钥匙，锁芯转动的瞬间，系统提示：“警报未触发，安保系统处于待机状态。”
密室藏在书房壁炉后。
萧夜羽推开装饰画，露出嵌在墙里的密码锁——和父亲日记里描述的“龙计划”保险柜型号一模一样。
系统快速扫描锁体结构，视网膜上跳出绿色数字：“0-5-2-7”。
“咔嗒”一声，金属门向内敞开的刹那，霉味混着纸张的陈香涌出来。
三排铁架上摆满牛皮纸袋，封皮上的“龙计划”“中国青训”“球员评估”等字样刺得萧夜羽眼眶发酸。
最顶层的硬盘盒上贴着便签，字迹刚劲——是父亲的笔迹：“夜羽，若你看到这些，说明爸爸没能守住承诺。但记住，我们的孩子，要为自己而战。”
他的手指颤抖着抚过便签边缘，系统自动启动扫描模式，摄像头将每一页文件、每一张照片转化为数据流，通过卫星上传至林婉儿准备的匿名云端。
“已接收237份文件，包含资金流向、球员签约协议、药物检测记录。”林婉儿的声音突然拔高，“夜羽，你看第147号档案——”
萧夜羽翻到标注“韩启明”的档案袋，里面掉出张照片：年轻的韩教练抱着十三岁的自己，身后是父亲笑着举相机的侧影。
照片背面写着“1998年春，少年队首训”，墨迹有些晕开，像是被泪水泡过。
“爸，我找到了。”他对着空气轻声说，喉间发紧。
银坠子贴在胸口，像父亲当年摸他头时的温度。
深夜十一点，萧夜羽将最后一块硬盘放进扫描器。
系统提示“上传完成，定时发布设置为明早八点”时，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他摸出来，屏幕亮起——是一串乱码，系统自动解码后显示：“他们已经知道你在那儿了。”
心跳陡然加快。
萧夜羽抓起外套冲向门口，刚触到门把，楼下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东边窗户被撬开了！”系统的警告声刺得耳膜生疼。
他转身看向密室，铁架上的档案在阴影里沉默着，像无数双眼睛。
窗外的风灌进来，吹得父亲的便签沙沙作响。
仓库外的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混着压低的交谈：“小心点，那小子可能有枪——”
萧夜羽握紧腰间的战术手电，指腹按在紧急呼叫键上。
月光重新穿透云层，照在他胸前的银坠子上，折射出一道细长的光，像把未出鞘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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