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垂落,神狱尚未临近,花果山已无星辰。
雷云沉沉压顶,山林里只余猿兵整备器械的低声喘息。
白猿立在营地碎台上,望着西方天边那一道逐渐成形的灰影。那不是云,是神狱释放的魂压。
“神狱动了,这次不是围剿,是灭口。”
黑山坐在另一侧石阶,肩膀缠着兽皮,嘴里叼着烤焦的虫腿,冷哼一声。
“我倒想见见,神狱放出来的疯狗,还能比敕曜更狠?”
白猿没有回答,只是低声道:
“雨宗不是疯狗,他是斩猴的人。”
黑山眼中光芒微顿。
阿牛坐在两人之间,低头磨着棍柄,一言不发。
他的手指被雷痕划破,血混着雷光,滴在金箍棍的破口处。
棍还没好,他也没好。
但这仗,是躲不过的。
远空一声雷响,天边云裂,一道血红色人影从雷缝中踏步而来,身后是连环燃烧的魂焰,仿佛整片夜空都被他踩碎。
白猿低声道:
“他来了。”
阿牛缓缓起身,将金箍棍横拄肩头。
“那就打。”
神狱使·雨宗踏至花果山营地前,无需开口,脚步落地的瞬间,整个营地的雷纹阵法直接熄灭,仿佛这人本身就是规则。
他的声音低沉:
“齐天之名,不可轻言。”
“所以我来斩这口棍。”
“以及你。”
话音未落,他手中显出一柄灰刃长刀,那刀锋是反卷的,似屠戮归形。
黑山拔出石锤,嘶声怒喝:
“来啊狗东西!”
雨宗未看他,只一挥刀,虚空断裂。
黑山身前地面当场崩塌,一条魂流被生生劈断,退后五步,口吐血沫。
阿牛双目泛雷,四魂同鸣,金箍棒高举。
雷纹震起,混元破军轰然爆发,雷柱冲天,与灰刀正面交击。
一声巨响。
地陷三丈,棍断一寸。
白猿魂体直接震出实体,踉跄跌退,斗猿与老六被震飞至阵外。
阿牛手中金箍棍碎开一道裂口,魂血顺棍流淌。
雨宗看着他,轻声开口:
“你也不过如此。”
阿牛却笑了。
“你都用刀了,我才碎一点。”
他咬破舌尖,吐出一口雷血,棍身骤然再燃。
“你不是想斩棍?”
“来。”
雨宗再挥刀,魂焰暴涨。
这一刀之下,阿牛终于被劈飞百丈,撞入花果山主峰断崖,骨断,棍裂,识海几近炸开。
白猿怒吼,魂体飞扑,强行拖住雨宗,但不过一息便被撕裂半影,魂体爆散,雷光残存。
黑山嘶吼冲上,与雨宗短兵交接,石锤乱轰,血战不退。
斗猿拖着伤腿冲向崖前,却在阿牛面前跪倒。
阿牛睁开眼,雷光已灭,只余血色魂线在识海流转。
他看见白猿破碎,黑山濒死,斗猿伏地,老六高举阵图拼命掩护……
他闭上眼。
棍从手中滑落。
但下一刻,脑中那道魂火又亮了起来。
“……你现在这颗心,如果还没碎,那你就是我。”
“去打,打他们一场痛的。”
孙悟空那句话再次响起。
他睁开眼,目中无神,唯雷焰。
“齐天……不封。”
他右手死死握住断裂的金箍棍,强行将碎雷魂印全部灌入棍中。
识海彻底破裂,第七魂印开始自发觉醒。
系统未响,无提示。
只有身上魂血飞出,凝聚成雷猿虚影。
他起身,将斗猿背上。
“走。”
老六抬头,泪流满面。
“开山逃阵了?”
阿牛没有答,只是一步一步走入白猿残魂和黑山战场之间,金箍棍横扫。
“你不是要斩棍?”
“棍不在这了。”
“在我命里了。”
他踏出一步,整片花果山阵纹暴裂,脚下裂谷骤开,将整个残营一分为二。
雨宗神色微动,挥刀欲追,却被地下封阵炸开。
那是老六用命刻的猿破军阵,专封魂神。
短短五息,他无法穿越。
阿牛就带着斗猿、老六、黑山残兵,踏入山后荒野,逃入曾被封印的“斗战废地”。
这一夜,花果山沦陷。
但棍,未断。
命,未碎。
齐天未封。
斗战废土,是花果山旧部败退后自封的一块死地。
它不在地图上,不在魂界册,也不在神佛视野中。
它只存在于一根断棍的记忆里。
此刻,阿牛躺在猿骨堆下,身上雷焰熄灭,第七魂印觉醒中断,魂海破裂,生死未定。
黑山背着他走入这片废地,一步步踏过死猿残碑,身后斗猿跌跌撞撞地扶着老六,勉强维持队形。
废土很冷,但不是风,是压抑。
脚下的地,是烧焦的猿骨与熔断的金属混合而成,隐隐间还有黑色雷纹在流动。
黑山低声道:“这里埋过三万猿兵,是花果山最后的圣军。”
老六点了点头:“大圣封这里,是不想后人再提这场败仗。”
黑山望着沉睡的阿牛:“可惜,他不是后人。”
他们停在一处干裂的石庙前,将阿牛安置在一尊残损猴王像下。
斗猿不肯离开,一直守着。
天色灰白,石庙之外雾气翻卷,忽有一道纤细的身影自雾中穿行而来。
她穿着白狐皮袍,腰佩骨刃,脚步极轻,走过猿骨毫无声响。
黑山瞬间抽出石锤,低声喝问:“谁?”
那女子却停下脚步,侧头看了他一眼,眼中竟有淡淡笑意:
“你们逃得狼狈,我来的也算时候。”
老六眼睛一瞪:“你是人?还是神?”
那女子蹲下,看着阿牛的脸,轻轻吐出一句话:
“我不是神。”
“我是……狐骨族的余女,昔日大圣曾放我一命,我欠他。”
她伸手,摸了摸阿牛的额头,雷气微溢,却不排斥。
“有趣,这根棍子,还记得我。”
黑山一愣:“你和这根棍有关系?”
女子微笑:“1000年前,我为狐族谋神火,曾偷入灵山,被大圣撞见。他没有杀我,却留我一言。”
她顿了顿,抬头看向残庙匾额:
“他说——不管你是哪族,见到这根棍再响,就帮它挡一刀。”
老六喃喃:“那你为何现在来?”
女子轻轻转身,目光冷冽:
“因为他终于响了。”
她名唤「苏栖」,狐骨族后裔,擅控魂刃,曾在神狱做过押魂女吏,识尽神佛残念,擅骗、擅隐、擅斩人心。
她看着昏迷中的阿牛,语气平静:
“我要借他一段魂火,换我狐骨族入废地,修一座‘冥桥’。”
黑山皱眉:“你想利用他?”
苏栖却轻轻摇头:“我想替他修魂。”
“顺便借他赌一次三界未灭。”
“他如果敢赌命,我狐族,敢借桥。”
话未说完,废土深处,一声微响传来。
那是一座被封死的石塔正在解锁。
石塔上刻着四个字:
【齐天遗骨】
昏迷第七日,阿牛的体温骤降,金箍棒在他身侧雷息冻结,连魂印都不再跳动。
白骨庙外,黑山与苏栖各守一侧,斗猿困倦地趴在门边,不知何时睡去。
苏栖没有再开口,她知道,现在没人能叫醒他,除了他自己。
直到深夜第三更,风吹碎庙门,一缕青火从断壁间飘出,直入塔影。
阿牛睁开了眼,却不在庙中。
他站在一片白金莲海之上,莲花不生泥土,而生在血泊。
天是金色的,地是白色的,血是黑色的。
他面前,是灵山佛国最后的天门,金殿、佛影、经卷、僧钟,全都静默。
一个身影,披破甲,戴铁箍,身披斗篷,左手持断棍,右手托着一颗血色雷珠,正在一步一步往前走。
他像是走了很久很久,却始终没有到殿前。
他头也不回,却冷冷说道:
“你终于来了。”
阿牛怔在原地。
“你是……大圣?”
那身影停下脚步,吐出一口血,嗓音低沉:
“那是他们叫的,不是我认的。”
“我只想有个地方能站着说话。”
他回头看了一眼阿牛,面容模糊,但眉心的雷印在跳。
“你有我的棍,也想走我的路。”
他抬起手,雷珠融入断棍,往金殿踏前一步。
整座灵山,瞬间点燃。
佛影百丈,金僧万列,浮屠压顶,梵音不息。
数百尊佛像同时睁眼,数十名佛门神将自空中垂落,持诵金箍经文,封锁雷灵。
斗战棍雷光狂闪,孙悟空双目血红,咬牙怒吼:
“我来,不是杀你们。”
“是问一句,你们凭什么坐在天上?”
棍起,一击斩断佛钟。
天门剧震,灵山燃起神火,千年经卷尽数焚毁。
佛界四大弟子齐出,拦在殿前。
孙悟空没有停,连破三阵,打碎五塔,碎金身六百八十尊,堕僧神一百三十七人。
最后一道塔门前,一位披金袈裟的僧人走出,手持九环杖,神色悲悯。
“悟空。”
“你若再前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孙悟空满身是血,棍裂至骨,声音已哑。
“我走的不是路。”
“是命。”
他一棍挥出,与那僧人轰然交击,天地破碎,记忆断裂。
画面定格在棍落僧倒之刻。
金殿之后,再无佛光。
阿牛心头巨震,魂识剧烈扭动,一道残影自他心口涌出,金箍棍雷印化形为完整魂纹。
耳边传来孙悟空低沉一句:
“你若想齐天,必先齐地。”
“你若不怕天上人,先立一根命里不碎的棍。”
“这印,给你。”
下一刻,阿牛睁眼。
他从金骨塔中醒来,身上雷魂翻滚,金箍棒自动附手,第七魂印完整浮现,眉心处雷纹初定,刻出一字:
斗
外面,苏栖正拔剑斩下一只妄图潜入的神狱勘探犬。
她回头看向庙门,目光微动。
“醒了?”
斗猿一跃而起,欢呼一声。
阿牛披碎袍起身,身影未稳,棍已立地。
他望向远方,雷云再起。
“那一战,我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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