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的檀香混着雨后潮气漫进来时，林晓辰的靴底正碾过半片碎瓷。
陈侍卫扶着苏慕雪的手紧了紧，后者额角沁着冷汗，却仍挺直脊背——寒毒在她体内翻涌，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碎冰上。
杨将军的亲卫今日换了三拨。赵管家压低声音，手里的青铜灯在廊下投出摇晃的影子，奴才打听着，他今早推了韩军师的宴席，却又没去校场点兵。
林晓辰摸了摸怀里的玄鸟玉珏，热度还在。
他记得苏慕雪说过，杨将军是先皇旧部，当年跟着老皇帝打过七场硬仗，最见不得后辈糟蹋江山。
可韩绝这半年来送的西域良马、南海明珠，到底还是让老臣的心晃了。
偏殿朱门虚掩，门内传来棋子落盘的脆响。
林晓辰使了个眼色，陈侍卫上前叩门。
末将杨镇，见过长公主。门开的刹那，穿玄甲的老将跪了半截，又惊觉苏慕雪的脸色，您这是...中毒了？
苏慕雪扶着门框，寒玉坠子在颈间撞出轻响：秦长老的鹤顶红，掺了雪魄花。她扯出个淡笑，杨将军可还记得，母后病重时，是谁连夜翻雪山采的雪魄花？
杨镇的手猛地一颤。
林晓辰注意到他腰间的虎符——那是先皇亲赐的镇北二字，铜锈里还嵌着半片褪色的红绸，应该是当年老皇后亲手系的。
韩绝要开的不是宝库。林晓辰上前半步，指尖敲了敲案上的棋盘，黑白子哗啦散了，他要开的是先皇用玄鸟玉珏封的幽都门。他盯着杨镇发红的眼尾，您跟着先皇看过幽都门的血，该知道门后是什么。
杨镇的喉结动了动。
二十年前的雪夜突然涌进眼眶——十万大军困在幽都谷，先皇咬着牙把玄鸟玉珏按在山壁上，裂缝里爬出的东西，连最悍的骑兵都吓破了胆。
长公主若信得过末将...杨镇刚要抱拳，殿外突然传来金铁相击的脆响。
杨镇！
秦长老的尖嗓像根细针戳进来。
七十岁的老人穿着金丝绣的鹤氅，身后跟着二十个带刀侍卫，为首的正是今早给韩绝送密信的张统领。
私会叛党，意图谋反？秦长老的指甲掐进杨镇的肩甲，先皇的虎符还热乎着，你就急着把江山送给外人？他斜眼瞥向林晓辰，这来历不明的小子，怕不是韩军师的对头派来的？
杨镇的手按上剑柄，却又松开——秦长老背后的侍卫都是禁卫军里的狠角色，他带来的亲卫还在殿外被缠住。
苏慕雪的指尖掐进掌心，寒毒顺着血管往上窜，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杂音。
林晓辰垂在身侧的手攥紧。
战术卡牌系统在识海轰鸣，狙击大师的青铜卡牌浮出来，边缘泛着暗红的光——上次用这张卡时，他咳了半盏茶的血。
秦长老。他突然笑了，血痕从嘴角渗出来，像朵开败的红梅，您看那屋檐上第三片瓦。
所有人抬头。
月光下，瓦当缝隙里闪着冷光——是林晓辰方才用鎏金刀削出的飞刃，正对着秦长老的咽喉。
更远处，廊角的灯笼后、梁柱的阴影里，七八个反光点若隐若现，全是他方才捡的碎瓷片、断簪子，此刻都成了致命的暗器。
狙击大师的技能在生效。
林晓辰能清晰看见每个侍卫的动脉位置，能算出飞刃穿过空气的阻力，能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警告——再多用两秒，肋骨就要裂开。
韩绝给您的，是幽都门的钥匙。他盯着秦长老发白的脸，等门开了，第一个被吞掉的，是您这种知道太多的老东西。
秦长老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三日前韩绝给他看的玉匣，里面躺着半块刻着云雷纹的碎片。
当时那年轻人说事成后封您为太师，可现在
退下。他突然甩袖，侍卫们面面相觑，却不敢违逆。
老人临走前狠狠瞪了杨镇一眼：你最好别后悔！
殿内的空气骤然松了。
杨镇抹了把汗，看向林晓辰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林先生这手...是江湖上的千机门？
比千机门狠点。林晓辰擦了擦嘴角的血，战术点正在快速流失，他得尽快结束对话，杨将军，幽都门开启需要三枚钥匙，玄鸟玉珏、寒玉坠子，还有您虎符里的东西。
杨镇猛地扯下虎符，用指甲抠开底部——半块云雷纹碎片掉出来，和玄鸟玉珏上的纹路严丝合缝。
末将愿听长公主调遣。老将单膝跪地，虎符在掌心发烫，但韩军师今夜要在演武场点兵，他的人已经控制了西直门。
苏慕雪扶着案几站起，寒玉坠子与玄鸟玉珏的共鸣震得她胸口发疼。
林晓辰看着她眼底翻涌的光，突然想起先皇后临终前的话——玄鸟现世时，会有带云雷纹的人来。
此刻他心口的玉珏烫得惊人，像在回应某种宿命。
陈侍卫，去把宝库的青铜灯全取来。林晓辰扯下衣襟裹住流血的手，赵管家，让人把杨将军的亲卫换防到东殿。他看向杨镇，您今夜点兵时，记得让第三营的人往演武场东侧靠。
杨镇重重点头，转身时虎符上的红绸晃了晃。
林晓辰望着他的背影，战术直觉再次轰鸣——韩绝的棋下得比他想象的深，而他们刚刚，不过是掀开了第一片棋盘。
殿外的更声敲过三更。
苏慕雪突然抓住林晓辰的手腕，她的手冷得像冰：幽都门后...到底是什么？
林晓辰没有回答。
他望着窗外渐起的风，想起玉珏里闪过的画面——无数黑影在云层里翻涌，为首的那个，有着和韩绝一样的眼睛。
很快就知道了。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而在皇宫最深处的密室里，韩绝正将第三块云雷纹碎片按进石壁。
暗门开启的轰鸣中，他对着虚空笑了：林晓辰，你以为抢了杨镇就能赢？他指尖划过石壁上的血痕，幽都的主人，可等了你们一千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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