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渠出口的青石板被腐水浸得滑腻，林晓辰单手托着苏慕雪的腰，另一只手按在潮湿的石壁上借力。
陈侍卫先爬出洞口，枪尖挑起一丛芦苇，枯黄的穗子簌簌落在众人肩头——他们终于从地下钻了出来，可芦苇荡的风裹着冰碴子灌进衣领时，林晓辰后颈的汗毛却根根竖起。
有问题。他低喝一声，将苏慕雪轻轻放在干草堆上。
赵管家刚要给主子裹斗篷，林晓辰已经攥住了陈侍卫的手腕：你闻不到？陈侍卫抽了抽鼻子，忽然瞳孔骤缩——本该只有芦苇腐味的空气里，飘着极淡的艾草香。
那是韩家军斥候用来掩盖体味的熏香。
戴斥候的人。魏谋士从怀里摸出半块碎玉，对着日光照了照，玉面映出几个模糊的脚印，三刻前有人踩过这片芦苇，鞋印是韩家制式的牛皮靴。杨将军的手已经按在剑柄上，铠甲在芦苇丛里沙沙作响：林公子，咱们刚从暗渠钻出来，韩绝怎么可能这么快布下眼线？
林晓辰没答话，指尖轻轻拂过苏慕雪发间的银簪。
那是突围前赵管家硬塞进他手里的，说是苏慕雪母后生前所赠。
此刻簪尾的红宝石在芦苇叶下泛着幽光——他忽然想起暗渠里韩绝癫狂的笑声，等我扒了暗渠的砖，原来那不是威胁，是确认他们的逃跑路线。
韩绝早就在暗渠出口布下了棋子，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苏姑娘的毒。赵管家突然颤声开口，千日醉的解药需要寒潭冰蚕，可韩绝把寒潭围得像铁桶——话没说完，远处传来马蹄声。
不是一匹，是一队。
林晓辰将苏慕雪往陈侍卫怀里一送：杨将军带二十人正面迎，魏先生带剩下的人往西南撤，引开一部分。
陈侍卫跟我去东边设伏。
你战术点刚耗尽！魏谋士急得直跺脚，上次用陷阱阵咳了半宿血，这次再——林晓辰已经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红痕，那是卡牌过载留下的印记：韩家军要的是苏慕雪的命，我这条命，他们暂时还舍不得收。
马蹄声越来越近，当先一员大将顶盔贯甲，长枪在日光下划出冷光。
何将军，韩绝手下第一猛将，传闻他的长枪能挑飞三石重的巨石。
此刻他勒住战马，居高临下地扫过众人，嘴角扯出冷笑：林晓辰？
倒是比画像上精神。他一抖缰绳，战马踏碎芦苇冲过来，枪尖直指苏慕雪的咽喉。
杨将军！林晓辰大喝。
杨将军的横刀及时架住枪杆，火星子溅在两人铠甲上。
何将军的力道震得杨将军虎口开裂，刀身嗡嗡作响：你们皇室养的都是软脚虾？他手腕一旋，枪杆扫向杨将军下盘，后者踉跄着后退，靴底陷进泥里。
林晓辰趁机拽着陈侍卫猫腰钻进芦苇丛。
陈侍卫从怀里摸出几枚铁蒺藜，林晓辰的手指在泥地上快速划拉——这里是芦苇荡的浅滩，泥层松软，最适合埋绊马索。
他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铁蒺藜的倒钩上，这是激活陷阱阵卡牌的最后一步。
战术点耗尽的刺痛从骨髓里涌上来，他闷哼一声，额角的汗混着血珠砸在泥里。
来了！陈侍卫握紧短刀。
二十名韩家军骑兵已经绕过杨将军，朝着苏慕雪的方向冲来。
当先的骑兵刚踏进浅滩，马蹄突然陷进泥里——那根本不是浅滩，是林晓辰用芦苇和烂泥伪装的陷阱！
战马前蹄一软，骑手摔进泥坑，后面的骑兵收势不及，连人带马撞成一团。
铁蒺藜扎进马腿，惊马嘶鸣着撞翻芦苇，韩家军的阵型瞬间乱作一锅粥。
好！魏谋士在远处拍手，指挥士兵用长绳套住惊马。
可何将军的长枪突然破风而来，枪尖挑断套马绳，余势不减地刺向魏谋士心口。
林晓辰瞳孔骤缩，抄起一块碎石砸过去，石子撞在枪杆上，偏了半寸。
魏谋士向后仰倒，发冠落地，冷汗浸透中衣。
有点意思。何将军拨转马头，长枪上还滴着魏谋士的血，但也就这点意思了。他扯开嗓子喊：第三队绕后！
第五队破陷阱！韩家军的士兵突然从芦苇丛里钻出来，每人手里都举着涂了油的木板——原来许军师早料到林晓辰会用泥沼陷阱，提前让士兵带了铺路板。
木板铺在泥地上，骑兵重新整队，马蹄声比之前更急。
杨将军的刀已经卷了刃，铠甲上多了三道枪痕。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朝林晓辰吼：陷阱不管用了！
怎么办？林晓辰擦了擦嘴角的血，目光扫过苏慕雪——她半靠在陈侍卫怀里，指尖还攥着他的衣角，原本青紫的唇色又开始泛黑。
千日醉的毒在反扑，他的血只能暂缓，不能根除。
陈侍卫，带苏姑娘往西北跑！林晓辰抽出陈侍卫腰间的短刀，赵管家跟着，魏先生断后！
杨将军，跟我缠住何将军！他迎着何将军的长枪冲过去，短刀在泥地上划出火星。
何将军的枪尖刺向他咽喉，他侧身避开，刀尖挑开对方的护心镜。
何将军闷哼一声，反手用枪杆砸在他后背上。
林晓辰撞进芦苇丛，咳出来的血染红了枯黄的穗子。
就这点本事？何将军催马逼近，长枪对准他心口。
林晓辰突然笑了，手指在泥里一勾——他刚才倒下时，悄悄埋下了最后一枚铁蒺藜。
何将军的马蹄正踩在铁蒺藜上，战马吃痛扬起前蹄，将何将军甩下马来。
林晓辰趁机扑过去，短刀抵住对方咽喉：你输了。
输？何将军突然大笑，笑声震得芦苇叶簌簌落下，戴斥候半个时辰前就传信了，我家军师带着三万大军，此刻正往芦苇荡赶呢。
林晓辰，你就算能杀了我，也挡不住三万大军的马蹄。
林晓辰的短刀微微发颤。
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不是一队，是千军万马。
他抬头看向天空，阴云不知何时压了下来，将日光遮得严严实实。
苏慕雪的手指在他手心里轻轻动了动，他低头，看见她睫毛上的冰晶在融化，像一滴即将坠落的泪。
晓辰...她的声音轻得像芦苇絮，这次...换我护着你。
林晓辰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的心跳声剧烈得几乎要破胸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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