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立刻顿住脚步，阿豪捂着左肩的手在发抖，
他另一只手攥着枪，枪管蹭过林远后背：“林队，前面……”
“嘘。”林远侧过身，手电筒的光斜着扫过墙面。
红漆箭头不知何时拐了弯，指向右侧更狭窄的岔道，尽头有道锈迹斑斑的铁门。
他听见门后传来模糊的说话声——像是什么箱子被搬开的动静。
阿辉贴着墙根挪过去，后背几乎蹭上苔藓。
这个擅长近战的男人此刻放轻了呼吸，耳朵贴在门板上，喉结动了动。
等他直起腰时，眉峰拧成了结：“天网的人管对方叫龙哥。”他压低声音，“说‘这批货过了今晚就不归雷洛管’，还提到‘联盟最近查得紧’。”
林远的太阳穴跳了跳。
三天前他刚把阿龙的帮派纳入新联盟，难道这老狐狸转头就和天网勾搭上了？
他摸了摸兜里的怀表，阿智的消息还在震——纺织厂的卡车，7号码头的货轮，所有线索都指向地下通道里的这场交易。
“阿豪。”他转身看向身后的人，阿豪肩头的血还在渗，可眼里的光没灭，“去左边岔道埋伏，听见枪响就封死退路。”
阿豪没说话，只是用力点头。
他摸了摸腕上的老虎刺青，那纹路被血浸得发暗。
转身时，他的靴子踢到块碎石，滚了两步又停住——这是他独有的暗号，林远知道，他在说“放心”。
铁门的锁是老式挂锁，林远用铁丝挑开时，阿福已经从怀里摸出顶脏帽子扣在头上。
这个情报员总爱把重要东西藏在各个暗袋里，此刻他正把半块受潮的饼干塞回领口——那是伪装成送货员的道具，饼干渣沾在嘴角，倒真像长期跑码头的苦力。
门后是间水泥浇筑的仓库，比地下通道亮堂些，天花板垂着盏白炽灯，灯丝晃得人眼晕。
靠墙堆着十几箱东西，封条上印着“纺织原料”，林远不用拆都知道，里面该是天网的私货——上周在油麻地查到的鸦片，包装和这封条一个模子。
“哪来的？”守在门口的小喽啰斜眼打量他们，腰间别着的驳壳枪没扣保险。
林远往前半步，鞋尖碾过地上的碎纸——是张“顺风号”的货单，和阿福截获的情报对上了。
他扯了扯衣领，露出锁骨下一道淡疤：“陈哥让我们来的，说7号码头的货得赶在涨潮前搬完。”
小喽啰的眼神顿了顿。
林远知道，陈哥是天网在码头的管账，三天前被他在赌场抓了现行，此刻正关在警署地下室——但这些小喽啰不知道，他们只记得陈哥的暗号。
果然，对方摸了摸后颈，那是陈哥惯有的动作：“货单号？”
“3-7-9。”阿福突然插话，声音哑得像砂纸。
他从裤兜摸出货单，边角卷着，像是被汗水浸过无数次——这是他今早照着截获的底单伪造的，连折痕都和真货单一模一样。
小喽啰凑过去看了眼，刚要放行，里间突然传来粗哑的男声：“等等。”
说话的男人坐在木箱上，穿件黑绸衫，腕子上的翡翠镯子碰得叮当响。
林远认出他是阿龙，新联盟里最会打太极的老狐狸——上周在茶楼谈合作时，这男人还拍着胸脯说“全听林探长调遣”，此刻却坐在天网的地盘上。
阿龙的目光像两把刀，从林远脸上刮到阿辉腰间——那是把没上膛的枪，故意露着半截枪柄，装成送货员的威慑。
“陈哥的人？”他笑了笑，镯子蹭过木箱，“我记得陈哥手下有个左撇子，你……”他指了指林远的右手，“用哪只手搬货？”
林远心里一紧。
阿福没提过陈哥手下有左撇子的细节——但他记得，三天前审陈哥时，那胖子被打急了，用左手捂过脸。
他没说话，弯腰扛起脚边的箱子，左臂肌肉绷起，青筋顺着小臂爬到手背：“左撇子搬货稳当，陈哥说龙哥最看重稳当。”
阿龙的眼神松了些。
他摸出根雪茄，火机“咔嗒”一声，火星映得翡翠镯子发亮：“听说最近有个林探长到处查天网？”他吐了口烟，“你们跑码头的，可别撞枪口上。”
林远感觉后颈冒起细汗。
阿辉的手已经摸到了枪，指节发白——这是他们约定的“动手”暗号。
但他压了压阿辉的手背，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不急。”然后转向阿龙，语气里带了点苦腔：“探长查的是天网，我们跑货的，挣口饭吃罢了。”他顿了顿，“不过……”
“不过什么？”阿龙的雪茄停在半空。
林远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天网最近调了三辆卡车去纺织厂，说是运布料。可我在码头见着了，卡车上的油布底下，露着和这箱子一样的封条。”他指了指墙角的货箱，“龙哥要是信我，不如和我们……”
“和你们什么？”阿龙的镯子突然攥紧，“和你们这些跑货的？”
“和我们背后的人。”林远直视他的眼睛，“新联盟。”
仓库里的空气突然凝固。
阿辉的枪已经上了膛，阿龙的手下有三个摸向了腰间，其中一个小年轻的枪套没扣好，枪柄晃出来半寸——林远记得，这是阿龙最信任的“阿豹”，上周在联盟会议上替阿龙挡过酒。
“林探长好手段。”阿龙突然笑了，镯子重新晃起来，“混进天网的地盘，还想挖我的墙角？”他把雪茄按在木箱上，烫出个焦黑的洞，“我倒是想听听，联盟能给我什么？”
“天网吞了你的码头，上个月在油麻地砍了你三个兄弟。”林远的声音冷下来，“联盟能给你码头，给你兄弟的命，还给你——”他指了指墙角的货箱，“这些货的三七分。”
阿龙的瞳孔缩了缩。
林远知道他在算——天网向来黑吃黑，给手下的分成最多两成；联盟的三七分，确实动人心。
可就在这时，仓库后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冷风灌进来，吹得白炽灯直晃。
“老大！他是林探长！”
喊话的是个瘦高个，林远见过——上周在尖沙咀扫黄，这小子躲在妓院里给天网放风，被他抓了现行。
此刻他脸上还留着警棍抽的红印，正指着林远发抖：“我认得他！警署的林探长！”
阿龙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抄起桌上的枪，可林远比他更快——反手抽出阿辉腰间的枪，顶住瘦高个的太阳穴。
“不想死就闭嘴。”他的拇指压在扳机上，能感觉到瘦高个的头骨在颤抖，“阿龙，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阿龙的手下全围了过来，六把枪指着林远三人。
阿辉已经站到他左边，拳头捏得咔咔响——这是要近战的架势；阿福则退到门边，手搭在门闩上，随时准备突围。
“第一，杀了我，你和天网的交易能成，但明天全香港的报纸会登‘龙哥勾结毒枭’。”林远的声音稳得像块石头，“第二，放我走，联盟的三七分照旧，我还能帮你把天网在油麻地的场子拿回来。”
阿龙的枪口在发抖。
他看了看瘦高个，又看了看林远，最后把枪砸在桌上：“滚！”他吼了一嗓子，可眼神软了，“但别让我再看见你！”
林远没动。
他从怀里摸出张纸条，甩在阿龙脚边：“今晚十二点，皇后大道西的茶餐厅，我等你。”然后他踢了瘦高个膝盖窝，男人瘫在地上，他跨过他的腿，冲阿辉和阿福点头：“走。”
他们出门时，阿豪从左边岔道闪出来，枪口还冒着烟——他解决了两个追出来的喽啰。
林远摸了摸阿豪肩头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结了层暗褐的痂。
“回警署。”他说，“让阿智准备辆车。”
地下通道的风灌进领口，凉得人打颤。
林远摸了摸兜里的怀表，阿智的消息还在震——纺织厂的卡车已经到了7号码头。
他知道，今晚的茶餐厅之约只是开始，阿龙会不会来？
来了又能不能真心合作？
但他更清楚，天网的账，才刚算到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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