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联盟总部三楼资料室。
阿亮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捏着显微镜调节旋钮,正仔细观察着玻璃载片上的纸张纤维。
果然是荷兰产的月光雪。他低声自语。
这种进口纸只有中环那间雅文印刷社有货,上周他陪林远去印季度财报时,还见过老板把纸锁在保险柜里。
笔记本电脑屏幕突然亮起,阿亮迅速切换页面——是印刷社的客户登记扫描件。
姓名栏里阿康两个字刺得他眼皮一跳,照片里寸头男人的脸他再熟悉不过:财务部每月领备用金时,这人总爱叼着烟在走廊里晃,上个月还帮阿亮搬过档案箱。
资料室的门被叩了三下,阿亮手忙脚乱去关显微镜,却碰倒了桌上的咖啡杯。
洒出来的咖啡在阿康的入职资料复印件上,恰好遮住了籍贯那一栏。
林先生让我来取结果。阿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阿亮抓起纸巾猛擦,却越擦越脏,最后索性把湿答答的文件塞进证物袋,推门时后颈的肌肉绷成了弦。
林远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他坐在皮转椅上,指尖抵着眉心,桌上的威士忌只剩半杯。
阿亮把证物袋放在他面前时,他连头都没抬:查过他最近的账户流水?
财务部的老张说,阿康上周提了三万现金,说是给老家母亲看病。阿亮喉结滚动,但我让阿勇查了他老家——他母亲半年前就...就没了。
林远终于抬头,目光像淬过冰的刀。
他伸手按住证物袋:让阿信跟着他,别打草惊蛇。
阿亮退出办公室时,听见身后传来打火机的轻响。
林远点燃一支烟,他眼底的冷光更盛——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烟抽到三分之一,计划就成了七分。
早晨,阿杰就撞开了会议室的门。
林先生!昨晚在尖沙咀帝豪,阿彪和一个戴金丝眼镜的老外喝高了!
他踉跄着拽过椅子坐下,从内袋摸出微型录音笔。
电流杂音过后,是阿彪含糊的嗓音:...总部防卫再严,老子买通了守后门的阿发。
下周三零点,连人带楼给你炸成渣!
老外说事成后给两百万美金。阿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假装去洗手间,把录音笔粘在他们卡座底下了。
林远把录音笔放进抽屉,指节抵着下巴笑了:下周三?正好。
他抽出便签纸唰唰写了两行字,让阿武把后门的监控换成360度无死角的,阿强带十个兄弟扮成清洁队,明天一早就去总部检修管道。
阿杰盯着便签上的引蛇出洞四个字,突然打了个寒颤——林远笑起来时嘴角的弧度,和上周阿彪带人烧仓库时一模一样。
正午的阳光晒得人发昏,阿明的黑色奔驰停在联盟楼下。
他摇下车窗,金表在阳光下晃眼:林先生,上头的意思...特别调查组下周一到。
林远拉开车门坐进去:查什么?
说你们和黑道不清不楚。阿明转动方向盘,我透个底,要是查不出问题,调查组待三天就走;要是查出点什么...他没说完,指节在方向盘上敲了敲。
林远突然笑出声,从口袋里摸出张名片递过去:麻烦明哥帮我带句话——联盟明天就开透明审查窗口,财务报表、合作合同、甚至我办公室的监控,他们想看什么看什么。
阿明捏着名片的手顿了顿。
名片背面用钢笔写着清者自清,字迹遒劲得几乎要划破纸背。
他瞥了眼后视镜里林远的脸,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酒局上,雷洛说这小子像块淬过的钢,看着软,实则能断刀。
下午四点,阿华的办公室飘着茉莉茶香。
他举着手机,屏幕上是刚发的新闻稿:联盟与环亚集团达成战略合作,将在港九新界共建物流中心。
阿彪的人刚在群里炸了。阿华啜了口茶,敲了敲电脑屏幕,洪兴的小马发消息问物流中心缺不缺安保,和胜和的阿龙说想见林先生喝早茶。
林远盯着电脑上跳动的聊天记录,指腹摩挲着下巴。
阿龙上个月还跟着阿彪去砸过联盟的赌场,此刻对话框里林先生三个字后面跟着三个笑脸,像三张画在纸上的面具。
让阿福今晚去和胜和的场子。林远说,就说林某念旧,阿龙要是愿意带兄弟来喝杯茶,物流中心的安保项目...可以分三成。
阿华的钢笔尖在笔记本上戳出个洞。
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在油麻地,林远还是个跟着陈志超跑腿的小警察,如今连分三成这种话都说得云淡风轻——就像在街边摊分碗鱼蛋。
深夜十一点,阿柔的心理咨询室飘着薰衣草香。
她翻着笔记本,钢笔在潜在叛变风险四个字下画了道粗线:张队长最近总说跟着林先生不如跟着阿彪有钱,李主管上周偷偷往国外账户转了两万,王会计...他老婆昨天去阿彪的赌场赢了八万。
林远靠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
窗外的月光被云层割成碎片,落在他脸上:让阿信给他们送点机会——张队长的小舅子欠了地下钱庄的债,李主管的女儿要去英国留学,王会计的老婆...赌场的账该查查了。
阿柔合上笔记本时,听见林远轻声说:等他们以为拿到了筹码,再收网。
凌晨一点,林远站在办公室窗前。
他摸出手机,给阿明发了条消息:下周一早上九点,我在总部大堂等调查组。
短信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他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忽然想起匿名信上的小心身边人。
他转身时,西装袖口扫过桌上的便签纸。
最上面那张写着:特别调查组接待流程:大堂鲜花、茶点、资料架摆放合规手册...字迹工整得像刻上去的,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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