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墨，将维多利亚港的粼粼波光也吞噬了几分。
林远办公室的灯依旧亮着，烟灰缸里已经积了不少烟蒂。
老陈坐在他对面，神色一如既往地沉稳，但眉宇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托尼这个人，我有所耳闻。在东南亚一带势力不小，行事狠辣，当年雷洛能迅速在海外站稳脚跟，少不了他的帮助。他这次突然提出谈判，确实透着古怪。”
林远把玩着那部加密电话，冰冷的金属质感仿佛也透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寒意。
“长洲岛一役，他损失惨重，按理说应该蛰伏起来，积蓄力量，而不是急于露面。除非……”
“除非他有更大的图谋，或者说，他认为现在是扳回一局，甚至彻底解决我们的最好时机。”老陈接口道，目光深邃。
“和平解决？”林远嗤笑一声，“从他嘴里说出来，比跛豪说自己要改行做慈善还不可信。这明显是个鸿门宴。”
“那林兄弟的意思是？”
林远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灯火阑珊的九龙。
他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
“去，当然要去。老虎即使设了陷阱，也要亲眼看看是什么样的套索。更何况，我也想知道，雷洛是不是在他背后撑腰，又或者，这本来就是雷洛的授意。”
老陈点了点头：“我明白。不过，我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托尼既然敢摆下鸿门宴，必然有所倚仗。”
“老陈，你帮我分析一下，他可能会选在什么地方？又会带多少人？”林远转过身，目光锐利。
“他既然想‘和平解决’，表面文章会做足。地点应该会选一个相对公开，但又方便他动手脚的地方。比如一些偏僻的码头仓库，或者租界边缘人迹罕至的洋行旧址。至于人手，明面上不会太多，显得有诚意。但暗地里，恐怕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老陈分析得条理清晰。
林远沉吟片刻：“阿勇那边，让他挑选二十个最精锐的兄弟，化整为零，提前渗透到可能的地点附近。老李的情报网全力运作，我要知道谈判地点周围一公里内所有可疑的动向。另外，通知下去，让兄弟们提高警惕，尤其是庙街货仓那边，不能因为我要去赴宴就放松戒备，防止老黑的残余势力趁机反扑。”
“明白。”老陈应道，“我也会一同前往。多个人，多双眼睛。”
林远看着老陈，这位跛豪曾经的军师，如今已是他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有老陈你在，我放心不少。”
三天后，托尼的信使再次打来电话，约定了谈判的时间和地点。
时间定在次日下午三点。
地点，则选在了荃湾海边的一处废弃工厂。
这里曾经是一家小型造船厂，如今只剩下几栋破败的厂房和锈迹斑斑的吊臂，平日里鲜有人迹，确实是个动手的好地方。
林远得到消息后，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果然不出老陈所料。
下午两点，林远带着老陈和阿勇，以及另外五名精干的弟兄，分乘三辆不起眼的轿车，准时前往荃湾。
阿勇挑选的另外二十名弟兄，早在一天前就已经通过各种渠道，潜伏在了废弃工厂的四周，如同蛰伏的猎豹，只等一声令下。
车子在距离工厂约一公里外的地方停下，林远一行人弃车步行，从一条隐蔽的小路接近目标。
沿途，阿勇不时打出手势，与暗哨确认情况。
一切正常。
废弃工厂的主厂房前，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几张简陋的桌椅已经摆好。
一个穿着花衬衫，戴着墨镜，身材略显发福的男人大马金刀地坐在中央，正是托尼。
他身边站着四名神色冷峻的保镖，腰间鼓鼓囊囊，显然都带着家伙。
看到林远一行人走近，托尼脸上露出一丝虚伪的笑容，站起身来：“林先生，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年轻有为，难怪能在香港搅动如此风云。”
“托尼先生过奖了。”林远神色平静，目光在托尼和他身后的保镖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厂房几扇紧闭的窗户上。
那里，似乎有微不可察的人影晃动。
“请坐。”托尼做了个手势，自己也重新坐下。
“林先生，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些误会，长洲岛的事情，是个意外。我老板雷洛先生也希望，我们能化干戈为玉帛。”
果然，他提到了雷洛。
林远心中冷哼，面上却不动声色：“哦？雷洛探长也这么想？他现在不是应该在海外逍遥快活吗？”
托尼哈哈一笑：“雷洛先生虽然身在海外，但对香港的事情还是非常关心的。他说，林先生是个人才，如果能为我们所用，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为你们所用？”林远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恐怕是为雷洛探长所用吧。托尼先生，明人不说暗话，你今天约我来，究竟想谈什么？”
托尼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但依旧保持着客套：“林先生快人快语。很简单，香港这块蛋糕就这么大，我们没必要争得你死我活。只要林先生愿意和我们合作，共同发财，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九龙城寨，油尖旺，我们可以重新划分势力范围。”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施舍一般。
林远注意到，托尼在说话的时候，眼神总是不经意地瞟向厂房二楼右侧的一个窗户，虽然动作很细微，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那里，恐怕就是伏兵的指挥点，或者说，是托尼等待的信号源。
他心中了然，看来托尼根本没有半点谈判的诚意，从一开始就打算撕破脸。
林远放下茶杯，语气依旧平淡：“托尼先生的提议，听起来很诱人。只是，我林远做事，向来喜欢公平。如果只是让我放弃现在的地盘，来换取一个虚无缥缈的合作，恐怕……”
他话未说完，老陈轻咳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手指在杯沿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这是他们事先约定好的暗号，表示周围情况有异。
阿勇一直站在林远身后，看似随意，实则全身肌肉紧绷，注意力高度集中。
接到林远的眼神示意后，他微微侧了侧身，右手不着痕迹地摸向腰后。
“林先生是觉得不公平？”托尼的眼神变得有些阴冷，“在香港，拳头大就是公平。林先生虽然年轻，但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我当然明白。”林远笑了笑，笑容却未达眼底，“所以，我今天也想和托尼先生比比，谁的拳头更大。”
就在此时，托尼的眼神再次飘向那个窗口，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他似乎得到了某种信号，猛地一拍桌子：“林远，你太不识抬举了！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给我上！”
话音未落，厂房二楼的窗户突然洞开，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伸了出来！
与此同时，周围几处预先埋伏好的地点，也同时响起了拉动枪栓的声音！
“砰！砰砰！”
激烈的枪声骤然响起，子弹呼啸着射向林远等人！
“保护林先生！”阿勇大吼一声，猛地将林远往地上一扑，同时拔出双枪，朝着二楼窗口的方向疯狂还击。
老陈也迅速翻滚到一张桌子后面，掏出手枪，冷静地射击。
林远带来的几名手下反应也是极快，瞬间散开，依托着废弃的机器和掩体进行反击。
托尼见状，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以为林远插翅难飞。
他转身就想往厂房内部撤退，那里有他预留的退路。
然而，他刚转过身，一只冰冷的手枪已经顶在了他的后腰上。
“托尼先生，这么急着走干什么？”林远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戏谑，“好戏才刚刚开始，你这个主角怎么能提前退场呢？”
托尼的身体瞬间僵住，额头上渗出冷汗。
他怎么也想不到，在如此密集的火力下，林远竟然还能毫发无伤地出现在他身后！
“你……你是什么时候……”托尼的声音有些颤抖。
林远用枪口顶了顶他的腰：“在你的人开枪之前。你以为，我真的会蠢到毫无防备地走进你的陷阱吗？”
枪声依旧在厂房内外激烈地交织着，子弹在空中乱飞，不时有惨叫声传来。
阿勇和他带领的兄弟们虽然人数上处于劣势，但凭借着精良的装备和过硬的枪法，暂时抵挡住了对方的攻势。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混乱的枪声，显得异常刺耳。
托尼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警察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林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如电，扫过混乱的战场。
他知道，真正的硬仗，现在才算真正拉开序幕。
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住局面，将托尼这条大鱼牢牢抓在手中。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