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步步为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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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远的皮鞋尖碾碎最后一块玻璃渣时,后巷的风突然灌进来,卷着阿霞发间的茉莉香撞进他鼻腔。

他的拇指还压在阿霞手腕的脉搏上,那点跳动像敲在他神经上——一百二十次每分钟,比平时快了近一倍。

“阿远。”阿霞的声音裹着颤音,坤包带在她掌心勒出红痕,“他们...他们刚才说‘雷先生说了,林探长的女人得尝尝滋味’。”

林远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三小时前在警署,雷洛的亲信阿强晃着雪茄说“年轻人别太贪心”时的笑,想起阿勇汇报“军械师漏网”时额角的汗。

原来不是漏网,是雷洛故意放的饵。

“阿霞。”他弯腰捡起她的粉饼盒,瓷片割破指尖,血珠渗出来落在碎粉上,像朵开败的红梅,“闭眼。”

阿霞顺从地合上眼,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林远用没受伤的手替她理了理被扯乱的鬓角,指腹擦过她耳后那道淡疤——是三年前在湾仔码头,他替她挡刀时留下的。

那时他还是个小巡警,现在他是林探长,但有些东西没变,比如他听见“阿霞”两个字时,心脏会漏跳半拍。

“小方。”他对着袖扣里的微型对讲机低唤,“定位我现在的位置,调三个兄弟过来,穿便衣,五分钟内到。”

“是!”耳机里传来干脆的应和声。

阿霞忽然拽了拽他衣角:“那边——”她朝巷口努了努嘴。

阴影里晃过两道人影,这次没穿黑夹克,是普通的蓝布衫,其中一个人摸了摸后腰——是枪套的形状。

林远把阿霞往身后带了半步,右手滑进西装内袋。

他的勃朗宁藏在左腋,右袋是备用弹夹,这个动作既暴露弱点又能迷惑对方。

果然,两个人影顿了顿,其中高个子压低声音:“是林探长?雷爷说——”

“雷爷说的我都记着。”林远打断他,左手突然甩出粉饼盒的碎瓷片,精准砸中高个子手腕。

那人吃痛松手,枪“当啷”掉在地上。

林远借着这个空档扑过去,膝盖顶在对方后腰,右手已经扣住矮个子的喉咙。

“说。”他的声音像磨过的刀锋,“谁派你们来的?”

矮个子的脸涨成猪肝色,手指抓挠他的手背:“雷...雷爷身边的阿发哥!说阿霞小姐是林探长的软肋——”

“软肋?”林远的拇指碾过对方喉结,“那他该知道,碰我的软肋,得用命赔。”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小方带着人从巷口冲进来。

林远松开手,矮个子瘫在地上咳嗽,高个子抱着手腕缩成一团。

阿霞蹲下来,捡起地上的枪,枪柄还带着余温。

她抬头看林远,眼尾的泪已经干了,只剩水光:“我以前最怕枪。”

“现在呢?”林远接过她手里的枪,检查弹夹——七发子弹,满的。

“现在不怕了。”阿霞摸了摸他受伤的指尖,“因为你在。”

小方清了清嗓子:“探长,车在路口。要送阿霞小姐去您公寓吗?小莉已经在那守着了。”

林远点了点头,把阿霞的手放进小方掌心:“送她上楼,让厨房煮碗姜茶,窗户都闩死。”他转身时又补了句,“把这两个带回警署,单独关,别让任何人接触。”

警署地下室的审讯室飘着霉味。

林远坐在木椅上,面前的灯泡晃着昏黄的光,照得高个子额角的汗像断了线的珠子。

“阿发哥让我们跟着阿霞小姐,拍点照片。”高个子的声音抖得像筛糠,“说林探长最近太跳,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颜色?”林远敲了敲桌子上的牛皮纸袋,里面是刚才从两人身上搜出的相机,“拍照片是警告,下次就是子弹。雷洛当我是刚入行的菜鸟?”

他突然抓起相机砸在地上,塑料壳迸裂,胶卷滚出来。

高个子缩成一团,矮个子突然喊:“探长!阿发哥还说...还说三天后要动尖沙咀的金记商场!说那是您新收的场子,烧了能断您的财路!”

林远的手指在桌面敲出节奏。

金记商场是上周刚从跛豪手里接的,表面是百货公司,地下三层是赌场和烟馆。

雷洛选这里动手,既打击他的经济,又能挑拨他和跛豪的关系——好算计。

“几点?”

“凌晨两点。”矮个子咽了口唾沫,“阿发哥说要放三把火,东、南、西三个门,等消防车来的时候...再炸煤气管道。”

林远摸出怀表,指针指向十一点十七分。

他站起身,皮鞋跟磕在水泥地上:“小方,把这两个关到最里间,给点吃的——他们还有用。”

会议室的灯亮到后半夜。

阿勇揉着发红的眼睛:“探长,金记商场的人手我调了二十个,都是跟了我三年的兄弟,绝对可靠。”

老陈摸了摸八字胡:“煤气管道的事,我让码头的老张去改线路,保证他们引不爆。”

“不够。”林远把地图拍在桌上,红笔圈出商场后的巷子,“阿勇带十个人埋伏在巷子里,等他们放火就堵后路。老陈,你让老张在煤气表上做个记号,等警察来的时候...让他们发现点‘意外’。”

“探长是要借警察的手?”阿勇眼睛亮了。

“雷洛现在还是警队的话事人,我直接动手他能说我公报私仇。”林远的红笔又圈了圈商场正门,“但煤气爆炸这种意外...警察总不能不管。等火灭了,让记者拍几张照片,标题我都想好了——《尖沙咀商场连环纵火案,警方追查幕后黑手》。”

老陈笑出了声:“这招妙,既断了雷洛的财路,又把水搅浑,让他说不清。”

凌晨两点,金记商场的霓虹灯准时熄灭。

林远蹲在对面茶楼的二楼,望远镜里,三个穿工装的男人扛着汽油桶摸向东门。

他摸出怀表,秒针刚走到十二。

“动手。”他对着对讲机低喝。

阿勇的人从巷子里窜出来时,三个男人还在往门上泼汽油。

枪声响起的瞬间,林远看见其中一个人转身要跑,被阿勇的手下一枪打中腿弯。

火机掉在地上,汽油腾地烧起来,映得墙面一片通红。

“救火!救火啊!”商场保安的喊声响起来,林远看见街角的警车闪着灯冲过来——老陈的人早把报警电话打进了警署。

天快亮时,林远站在还冒着黑烟的商场前。

阿勇押着三个男人过来,最中间那个正是阿发哥——雷洛的贴身跟班,左耳垂缺了一块,是三年前和跛豪火拼留下的。

“林探长好手段。”阿发哥吐了口带血的唾沫,“雷爷说你会反咬,没想到这么狠。”

“雷爷还说什么?”林远蹲下来,手指捏住他的下巴,“说我不敢动他的人?说阿霞是我的死穴?”

阿发哥的瞳孔缩了缩:“雷爷说...说你要是敢动他一根汗毛,他就让全香港的警察...都变成你的敌人。”

林远笑了,从口袋里摸出张照片——是昨晚阿霞被围时,刀疤男抓她手腕的画面。

“你看,”他把照片塞进阿发哥领口,“我以前觉得雷爷是座山,现在才明白,山太高了会挡路。”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灰:“带下去,单独审。我要知道雷洛在香港还有多少暗桩,还有...他最近和谁见过面。”

小方应了声,押着人往警署走。

林远望着东边泛起的鱼肚白,摸出烟盒点了支烟。

火星在晨雾里明灭,像某种预兆。

“探长。”老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金记的损失统计出来了,表面是二十万,地下的赌场...倒是一点没伤着。”

林远掐灭烟头,转身时目光扫过墙上的挂钟——七点零三分。

他摸出怀表,指腹擦过表壳上的划痕,那是去年和老陈在码头截货时留下的。

“去把老陈请来。”他对旁边的手下说,“就说...有鱼要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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