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塔底部的空气里漂浮着细碎的金属粉末，云螭的靴底碾过一片焦黑的符纸残片，发出细碎的脆响。
楚墨靠在逃生舱残骸上，淡金色机械触须正从他肋下的伤口里钻出来，像一群忙碌的金蚁，将翻卷的血肉重新粘合。
他抬头时，额角的血痂裂开，在苍白的脸上划出暗红的痕迹：“那虫群追过来时，我差点以为要交代在通风管道里了。千机环的修复液都快榨干——”
“不是虫群。”灵犀的投影突然在逃生舱操作面板前凝结，她的虚拟身体被电流割裂成碎片，又迅速重组，“根据残留的灵能特征，那些是被熵污染的纳米机械。它们在模仿生物本能，但核心程序……”她的指尖划过面板上跳动的数据流，“在试图切断逃生舱的能源回路。”
云螭扯下肩头破损的法衣，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让他意外的是，伤口边缘泛着幽绿的能量没有继续侵蚀血肉，反而随着他的呼吸起伏，与黑塔穹顶那些旋转的符文产生某种共鸣。
他伸手按住伤口，能清晰感受到皮肤下跳动的频率——和控制台上维度锚点的原始频率，一模一样。
“逃生舱的能源系统恢复了37%。”灵犀的声音里难得带上几分波动，“但只够维持短距离跃迁。我们需要更多能量。”
楚墨踉跄着凑过来，机械触须在他颈后收缩成细小的金环：“黑塔顶层的能量池？之前那堆守护者就是从那儿冒出来的。”
“比那更危险。”灵犀调出黑塔的三维结构图，红色光点在无数交错的管道间闪烁，“能量节点分布在塔体核心的量子回路里。要充能，必须手动连接主节点和逃生舱的能源接口。”她的投影突然凝固，“但黑塔的防御系统还在运行。靠近节点的人会被视为入侵者，灵能屏障会直接绞碎血肉。”
云螭摸向腰间的机械法宝——那是一截缠着青铜锁链的齿轮，表面刻满械神宗的禁纹。
这是他师父临终前塞给他的本命法宝，说关键时能“咬开天地缝隙”。
此刻齿轮在他掌心发烫，像在回应某种召唤。
“我去。”他说得太轻描淡写，以至于楚墨的金环都因为震惊而炸开几缕触须。
“你疯了？”楚墨抓住他的手腕，机械触须下意识地缠上云螭的手臂，“你肩上的伤还没好，守护者的能量……”
“我的伤在吸收黑塔的频率。”云螭反手拍开他的手，伤口处的幽绿能量突然亮了一瞬，“刚才在顶层，我碰到维度锚点时，这道伤反而不痛了。或许……”他低头看向掌心的齿轮，“或许我和这塔有某种联系。”
灵犀的投影突然覆盖了整面舱壁，无数数据流在她身后翻涌：“检测到云螭的生命体征与黑塔能量波动契合度提升至82%。这可能与他体内的星核智脑有关——星核是上古星舰的核心，而黑塔……”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很可能是星舰残骸的一部分。”
楚墨倒吸一口凉气：“所以这破塔其实是……”
“没时间解释了。”云螭已经转身走向黑塔深处，机械齿轮在他掌心旋转，“灵犀，把节点坐标传给我。楚墨，准备好逃生舱的对接程序。”
通道里的金属壁板随着他的脚步发出嗡鸣，像是某种古老的歌谣。
云螭沿着灵犀标记的路线往上，越接近核心区域，墙上的符文越清晰——那些扭曲的符号既不是洪荒界的篆文，也不是地球的字母，更像是某种刻在量子层面的密码。
他的伤口开始发烫，幽绿能量顺着血管爬向指尖，在触碰节点舱门的瞬间，舱门自动滑开。
节点舱的中央悬浮着一颗流转着银蓝光芒的球体，无数光带从球体延伸出去，连接着黑塔的各个角落。
云螭能听见光带里流淌的声音，那是数据的洪流，是能量的歌谣，是……另一个世界的回响？
他将机械齿轮按在球体上，禁纹突然迸发刺目金光。
齿轮与球体接触的瞬间，银蓝光芒剧烈震荡，光带里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
“……这里是地球联邦昆仑量子研究所，坐标X7-9区，重复，这里是地球联邦……”
电流杂音中，一个带着明显学术腔的男声穿透而来。
云螭的呼吸骤然停滞——这声音他听过。
三个月前在天机阁的古籍里，他看过一份跨维度信号记录，里面提到过“陆离”这个名字，那个能解析量子纠缠态的地球物理学家。
“我是陆离。”声音突然清晰得像是近在咫尺，“地球的维度屏障正在崩溃，我们尝试用基因改造技术融合修真者的灵能，但出现了熵污染现象……”
“我是云螭！”云螭对着球体大喊，齿轮在掌心灼得发烫，“洪荒界黑塔，我发现了熵的起源地！它在利用两界共振吞噬能量——”
球体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云螭被震得撞在墙上，却听见陆离的声音继续穿透而来：“……基因锁的关键在量子纠缠态，你们那边的星核智脑……”
“熵在加速维度融合！”云螭抹了把嘴角的血，“它需要两界的能量完成熵减，黑塔是它的锚点——”
“收到。”陆离的声音里有纸张翻动的脆响，“我们正在定位你的坐标。云螭，保持信号连接，我需要黑塔的能量参数……”
“云螭！”楚墨的喊声响彻通讯频道，“灵犀说信号路径和节点光带重合！这破塔根本不是熵的老巢，是两界的量子纠缠点——”
灵犀的投影突然出现在球体上方：“黑塔是天然的跨维度路由器。熵占据了它，但也暴露了自己的弱点。如果我们能记录节点数据……”
“记录器给你。”云螭扯下腰间的储物袋，里面滚出三个指甲盖大小的机械虫，“用它们附着在光带上。”他抬头看向球体，银蓝光晕里，陆离的声音仍在断断续续传来，“陆离，我需要你那边的量子玄能参数——”
警报声突然撕裂空气。
云螭脚下的地板开始剧烈震动，节点球体的银蓝光芒转为浑浊的紫黑，光带里流淌的不再是数据，而是粘稠的黑色雾霭。
“熵在反击！”灵犀的投影被黑雾撕成碎片，“它在切断能量回路，黑塔结构即将崩溃！”
“楚墨！启动逃生舱！”云螭冲向球体，机械齿轮在手中高速旋转，“我稳住节点，你带数据先走！”
“你疯了？！”楚墨的声音带着哭腔，“逃生舱只能载两个人，灵犀需要主机——”
“灵犀，带记录器上逃生舱。”云螭将齿轮深深插入球体，禁纹与黑雾激烈碰撞，“楚墨，你操作跃迁。我……”他的喉咙突然发甜，黑雾顺着齿轮的缝隙钻进来，腐蚀着他的手臂，“我有星核智脑，能撑到你们离开。”
球体发出垂死的尖啸。
云螭感觉有无数钢针在刺穿他的大脑，星核智脑在识海里疯狂运转，将黑雾转化为数据流。
他的伤口完全裂开，幽绿能量与紫黑雾气纠缠，竟在皮肤表面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
“跃迁程序启动！”灵犀的声音终于恢复稳定，“云螭，破界之力——”
云螭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星核智脑不是法宝，是钥匙。当两界碰撞时，它能咬开归墟。”他咬破舌尖，鲜血溅在齿轮上，禁纹突然绽放出金色火焰。
齿轮剧烈震动，竟在球体表面咬出一个缺口，紫黑雾气疯狂涌出，却被金色火焰烧成灰烬。
逃生舱的轰鸣从下方传来。
云螭看着光带里的记录器逐一亮起绿灯，终于露出笑容。
黑雾突然凝成一只巨手，穿透屏障按在他胸口。
他听见肋骨断裂的声音，却看见逃生舱的指示灯穿透黑塔的穹顶，像一颗坠落的星辰。
“云螭！”楚墨的嘶吼混着跃迁引擎的轰鸣，“我们在地球等你——”
意识即将消散的最后一刻，云螭看见球体里闪过陆离的脸。
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举着一份基因图谱，嘴型分明在说：“坚持住。”
黑塔在他身后轰然倒塌。
云螭坠向黑暗，隐约听见灵犀的声音：“生命体征稳定，只是昏迷。他的星核智脑……在吸收黑塔的残余能量。”
有温暖的金属触感覆盖他的伤口，是楚墨的机械触须。
然后是引擎的轰鸣，是风的呼啸，是某个陌生却熟悉的维度的引力，将他轻轻托住。
云螭闭上眼。这一次，两界的故事，终于要真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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