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弦月当空,银光洒在荷花塘,湖面如披上了浮光锦一般波光粼粼,整个小树林村显得静谧且祥和,然而,一声声杀猪般的嚎叫打破了这小村桩的平静。
二狗子:“哇!我在也不敢了。”
荀衡:“啊!我错了-”
王彬:“呜呜呜......”
刘强:“痛.....痛......妈轻......轻点,我下次再也不了!”
阵阵孩童的哭嚎响彻云霄,情感热烈又真挚。
不出意外,回家迟了的四人都接受了爱的惩罚,一个个鬼哭狼嚎的咆哮着。二狗子向来不禁打,每次都是哭叫的最厉害,但王彬和刘强以前都有些许骨气在身上,挨打的时候闷声不说话,结果在荀衡带领下,犯事儿频率越来越高,挨打次数也越发多,两人在荀衡的教导下,认错的态度开始变得极好,少挨了好些棍子,但,就是不改。
荀季山打完荀衡,怒气冲冲的丢下棍子转身进屋,剧烈起伏的胸腔看起来被气的不轻,罚他一人跪在屋檐下反思。
罚跪的荀衡盯着湖中白鹤心中暗想:这种白鹤烤来吃会不会比野鸡香呢?
“衡儿,给药奶奶送点山芋糕去,慢点跑,不要洒了!”
柳娘和荀觅一人端着一盘刚出锅的山芋糕从厨房走来,柳娘递过手中的山药糕给荀衡,抬头往草药婆家扭了扭头,示意他快去。
每次挨打,柳娘都会找些事情叫荀衡干,侧面的给他解了围让他少受些罚,这是母子二人惯用的伎俩。
“噜噜噜噜噜噜......”
荀觅跟着柳娘身后调皮的伸着舌头朝着荀衡做了一个鬼脸,每次挨打都需要妈妈给他解围,身为姐姐的荀觅非常看不惯。
荀衡看到向来斯文的姐姐做着鬼脸,没忍住顿时笑出了声,回了一个鬼脸,便站起来往草药婆家走去。
“衡儿,早些回来哦!”
荀衡头也不回,仰天回道:“知道了,知道了!”
草药婆院前。
“咚咚咚。”
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药奶奶,是我荀衡。”敲完门,荀衡大声的吼道。
话音刚落,屋内便传来回音:“衡小子,你不是刚还在挨打了吗?这么快就结束了?”
“嘿嘿!我妈妈刚做了山芋糕,叫我给你送来。”
草药婆家离得近,想来自己刚才的哭喊声她也听得清清楚楚,荀衡顿感羞赫,声音小了几个度。
“咳!这柳娘太客气了,我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吃不了什么东西了,叫你妈妈别没事儿就给我送吃的,昨天送的蒸糯米饭我都没吃完,这又送什么山芋糕,你们年轻人事情多,多吃些东西还差不多,给我拿来都是浪费。”草药婆边说边杵着拐杖过来打开院门的门栓。
“吱吱吱吱吱嘎。”
风化的木门栓在门廐转动发出嘶哑且尖锐的摩擦声,像是恐怖片的背景音一般怪异渗人。
荀衡献宝似的捧起盘子送到草药婆身前,“药奶奶,反正我家做的多。”
从小记事起,荀季山和柳娘就告诉荀衡,当年母亲生自己难产,是草药婆把自己接生出来,草药婆是他的救命恩人,也就是他们家的恩人,一直教育他要懂得感恩。多年的潜移默化,荀衡对草药婆的感激之情融入了自己的言行,从记事起,荀衡对草药婆向来都是恭恭敬敬。
草药婆以前是村子里唯一的医生,会些医理和岐黄之术,靠治病和算命维持生计,一辈子未婚嫁,要不是荀季山的一家的到来,这荷塘边只有草药婆一户。
这些年,草药婆年龄愈大愈觉冷清,看到活泼多动的孩子也觉得多了几分人气,感觉自己都要年轻一点,只是家里多摆的是药材和些许奇怪的东西,村里的孩子们都有些害怕,不敢靠近,只有荀觅和荀衡二人日日经过草药婆家门口,每日见到这些东西便不觉害怕,两姐弟幼时还特喜欢草药婆的院子,日日都要柳娘带着过来玩耍一番,只是后面上学了,又要上课又要写作业,还有其他小伙伴儿的呼唤邀约,两姐弟来草药婆院子的次数自然就少了。
“你们家有心了。等着,我把盘子腾出来,顺便把昨天的蒸糯米饭一起给你娘捎回去,免得我专门走一趟。”
草药婆接过山药糕转身走向厨房,佝偻的影子印在地上辣的老长,背后驼起的背脊印在地上就像骆驼的驼峰一般高耸,区别就是骆驼有两个驼峰,草药婆只有一个。
院子里,荀衡在屋檐侧整齐堆放的柴火堆东挑西拣,最后选中一根稍直的木棍,满意的来到药架面前,借着屋檐的灯光,在药架上装着药材的簸箕里面戳戳点点。
荀衡挑挑拣拣,无意戳到夹子最下层摆了十来个大豆角的簸箕,里面的“豆角”都有他小臂那么宽宽,整个手臂那么长,顿感有趣,便蹲地上一边用木棍戳着一边研究豆角的构造。
晾晒许久的“豆角”变得酥脆干爽,木棍戳在药夹上发出“滋滋”声响,“豆角”外壳连接处因为晾晒失去水分出现的一丝裂口随着荀衡戳的次数增加变的更大,里面装满的浅黄色东西呼之欲出。
荀衡戳的起劲,很是好奇里面装的什么,不觉问出了声:“这是什么?”
“这个是木蝴蝶。”草药婆拿着碗从厨房出来回答道,聚精会神等待豆角炸口的荀衡被蓦然出现的声音吓地原地一哆嗦,棍子都掉在了簸箕里,
“药奶奶,你怎么走路没声音,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荀衡拍着胸口捡起地上抖落的棍子继续戳着“豆角”。
“臭小子!”草药婆佯怒骂道,看荀衡戳得起劲的样子也没继续计较,自顾自道:“上上个月镇上赶集,我在集市上碰到有个男子在卖他打的野味儿,我无意在他工具匣子里发现了这几个木蝴蝶荚子,这东西不好找也不好摘取,木蝴蝶树一般长在大山深处,且树干笔直高大,须得爬树技术高超的年轻人方能摘取,如果等荚子自然掉落,那这个荚子里面的木蝴蝶约莫也飘落无几,无甚药用价值了。”
“我想给那个男子把木蝴蝶全买了,问他多少钱,他说这是他打猎路上看见的小玩意儿,看着新奇,准备带回家给孩子玩儿的,不卖的。看我实在想要,男子就留了两个最大的木蝴蝶荚子起来,把剩下的都给我了,还没收我钱,就是这簸箕里面这几个。”
“这个木蝴蝶名字取得真好听,就是长得有点磕碜,和豆角一样,就是比豆角大了很多倍,哪里像蝴蝶了?”听着草药婆絮絮叨叨,荀衡口中吐槽着木蝴蝶的名字。
话音刚落,木棍另一端的豆荚“啪”的一声炸开,荀衡条件反射身体向后仰,眼睛深深眨巴眨巴,心怕东西炸到自己眼睛,又怕错过什么精彩的瞬间。
炸裂的豆荚弹出无数的淡黄色的薄片,淡黄色的薄片热情的争相奔向空中,随后无力的又垂落回竹篓子里,像是绚烂的礼花般只得了刹那辉煌便归于沉寂。一个豆荚喷出的黄色薄片铺满了整个簸箕,原本稀拉拉晒着几个黑魆魆豆荚的的竹篮子瞬间变得亮堂和丰满。
“喏!这些淡黄色的薄片就是木蝴蝶,外面豆角样子的壳是保护里面的这些种子的,现在像蝴蝶了把!”看着惊奇的荀衡,草药婆很是满意这个反应,“这个木蝴蝶对治咳嗽有用,我准备晒干再给你妈妈送去,现在差不多干透了,正好抓点给你娘带回去,叫她坚持泡水喝。柳娘身体也是底子弱,她生你遭了那次罪后便把身子拖垮,不知怎么这个咳嗽一直断不了根,怪哉,怪哉。”
把两个盘子递给荀衡,旋即用空出来的手拧着荀衡的脸蛋。“我记得你们院子东南角种有金银花,明年开花的时候也摘点,和这个木蝴蝶一起泡水,效果还要好些,记住没?”
“记住了,这个木蝴蝶和金银花一起泡水,是治疗咳嗽的。”
挣脱草药婆,双手捂脸回道。
“记住就好,快回去吧,这晚了,明天还上学呢!”
李产婆佯装拍了荀衡胳膊两下。
“好的,药奶奶,我回了,你别送,你屋里还有客人吧!”
草药婆身体一僵“小子,你看到我屋里的人了?”
荀衡回道:“嗯,他一直在屋里嘛。”
“他在哪里?”
“噜,就在你桌子上坐着,一直都在那里。”
“走,和我一起进去,你看看是谁。”
走进屋,只见身影慢慢转过来,佝偻的身影逐渐清晰
“这不是刘强的二叔公嘛,怎么在这里,他......”
说道这里荀衡的声音戛然而止,似是想到什么连忙道:“药奶奶,刘强的二叔公不是昨天坐了大夜,今天早上下的葬,怎......怎么他在这里”
草药婆没说话,深深点了个头。
沉声道:“那大约是了,他就是刘强去世的二叔公,你......看到的是他的魂魄。”
说道这里吓得荀衡嗖一声跳到了草药婆本就不强壮的身子后面,抱着草药婆的腰身道:“药奶奶,我......我怕。”
“没甚可怕的,人死了鬼魂都要回道地府,这胡老头只是还没有引路人接他而已,约是昨晚做法的时候,他跟着我回来了吧。”
“小子,你告诉我,你一直都能看到鬼魂吗?”看荀衡害怕的样子,不像是经常看到鬼魂的样子,草药婆补充道:“或者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能看到鬼魂。”
“我......我.......”
荀衡抱着草药婆,头深深的埋进草药婆的衣服里,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看到吓成这样的荀衡,草药婆一把拎起荀衡往院子走去。
在院子里。
“小子,说,你什么时候看到鬼魂的。”
草药婆激动的跺了跺手里的拐杖,急切追问道。
“今......今天。”
难得看到草药婆这么严厉,荀衡连忙回道。
“胡老头是你看到的第一个鬼魂?”
草药婆眉头紧皱,似是遇到什么难题,继续追问。
“可能是吧!”
“什么叫可能!”
听到荀衡模棱两可的回答,草药婆表情更是不满,这种重要的事情不能有这种含糊其辞的回答,着急的用拐杖拍了拍荀衡的屁股,厉声道。
“啊!我今天在一个生机洞里看到一个红衣女子,可是刘强他们都看不到,我不知道那是不是鬼魂。”
拐棍嗵的一声落在荀衡屁股上,冬天穿的厚实,虽然声音大但一点都不痛,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的打法,但是荀衡还是哇哇大叫,一边叫还一边解释道。
“红衣女子?”
草药婆提高了声调,反问道。
红色衣服的女鬼,在人们认知里必定不是什么好鬼,必定是些怨鬼、恶鬼,鬼魂身着穿什么完全看下葬时穿的什么,一般正常去世的人,下葬时都身穿朴素的寿衣,哪怕是意外去世无人收殓的孤魂野鬼,也鲜少有穿红色衣服,常规来讲,红色鬼魂的人都是非正常死亡,草药婆害怕红衣女鬼有冤情未了,怨气深重,起了恶歹之心。
“嗯!”
荀衡缩了缩头,没想到草药婆这瘦弱的身体还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小声应了应。
草药婆虽然知晓些诡道之术,但也只是些许皮毛,而且只晓人间些许事,这鬼魂之事,完全超出了她的学识范围,只能靠荀衡给她描述,急急逼问。
“哪里看到的?”
“在我们学校后山那棵大树下面,那棵大树很奇怪,树中间有个大洞,超级大的洞,人都可以进去。”
草药婆如此着急严肃,荀衡也是老老实实的有问必答,丝毫不见玩笑之意,认真起来完全不像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
“继续说。”
“洞下面有个石棺,我在石棺旁边看到的红衣女子。”
“看到红衣女子之前有没有发生奇怪的事情?”
“唔!有,我们撬开石棺,然后里面冒出好多黑色的气体,这些气体变成一只大手,抓着我,把我捆在石棺上。”
“哦?你是怎么逃脱的?”
“它自己把我放开的?”
“自己把你放开了?”
“嗯!哪些黑气特别冷,不一会儿我就冻得没知觉了,等我再次醒来,黑气就不见了。”
“女子呢?”
“然后,我就看到了那个红衣女子,站在石棺旁边。”荀衡似想到什么重要的事情,连忙补充:“嗯,那个女子长得可好看了,比我见到的所有人都要好看,甚至比电视里面的紫薇金锁都要好看,她一直冲我笑,走的时候还给我招手。”
草药婆表情复杂,想笑这孩子抓不住重点,这种时候还管他长得什么好不好看,但天眼已开,这事有挺严重邪性,也不知怎么给这孩子讲,担忧的看着荀衡,轻叹一口气,说道:“来,我再给你卜一卦,看这次是不是还是卜不出来!”
说完,草药婆便拄着拐棍蹒跚转身走向屋内,瘦小的身子在夜色下更显得弱不禁风,投在凹凸不平的院子地上的影子却在灯光下越变越长,看了一眼地上摇晃变化的影子,荀衡连忙跳了两步向前抓着草药婆的衣角,寸步不离的跟在草药婆后面,就像四周的夜色里潜藏着什么怪物会突然窜出将他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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