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屋门口,荀衡说什么也不进去了,死死拽着草药婆衣角,屁股就像粘在门槛上一样死活不站起来。
“你这胆儿小的,以前没看见还不是过了!怎么能看见了,想起害怕了?松开,我要进去拿牛角卦。”
草药婆用力跺了跺手中的拐棍,拐棍和木板做的地板接连激烈的撞击发出了砰砰声响,像是盛夏骤雨前的闷雷,沉闷却直震脑门,草药婆恨不成器的埋怨道。
“那我......就在这里等你,药奶奶......你快点。”
髯清撇了一眼还坐在屋内的鬼魂,吓得一个哆嗦,连忙闭上眼睛,把头转向院子里,不停摇头说道。
草药婆冷哼一声拍掉荀衡拽着自己衣角的手,径直穿过堂屋走到平时睡觉的里屋,脚下步伐加快了不少,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担心荀衡吓傻或发生点其他不可知的事件。
里屋乒乒乓乓一声阵动,随后而来的是越来越近的拐棍落地的声音和蹒跚的脚步声。
荀衡连忙回头,只见草药婆拿着一个小木箱向着门外走来,走的好不辛苦,待到草药婆行至门口,荀衡连忙接过小木箱,搀扶着草药婆迈过本就不高的门槛。
草药婆喘着粗气走到屋檐下,在木板做的廊檐上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席地而坐,拐棍顺势靠放在背后的墙上,荀衡抱着小木箱连忙跟上,乖觉坐在一旁。
小木箱周边棱角都磨损圆润了,颜色深褐发黑,一看就颇有年代感。
草药婆接过小木箱放下在身侧,自己庄重且严肃的打开木箱,仿佛是什么至臻宝物不能亵渎,双手从里面捧出两个黑黢黢尖溜溜的东西,直至东西完全暴露在灯光下,才看清那两个黑黢黢的东西原来是两个水牛的角,看着双手捧着的“宝物”,草药婆微微愣神,这些年来她背地里悄悄给荀衡算了无数次卦,但没有一次得出结果,现在孩子发生这种事情,草药婆只能抱着期望,再试一次,看能否给出指示。
只见草药婆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忽的,右手捏着牛角向着空中一抛,两个牛角分散落地,双目如炬的盯着地上的牛角,旋即捡起牛角再次虔诚向空中扔出牛角。
草药婆全神贯注的卜卦,荀衡静静坐在一旁不敢发声,只知草药婆向来对自己好,便默默守候一旁,如此往复三次,只听到草药婆口中念叨。
“阴!”
“圣!”
“圣!”
清晰的字语传来,不再是听不懂的叨叨呓语,草药婆眼睛逐渐清明,没有再继续作法的趋势,荀衡完全不懂,不是算没算出结果,或者说算出的结果是好是坏,便打破了安静,开口询问:“药奶奶,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是卦象。”
荀衡不可置信的指着地上的牛角,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大声问道:“这牛角就是卦?”
草药婆轻轻点了点头,耐的性子给荀衡解释。
“这是牛角卦,由两块牛角组成,牛角有齿状的一面为正,光滑的一面为反,两个牛角都是正为阳阳卦,两个牛角都是反面为阴卦,一正一反为圣卦!”
看到荀衡听的眉头紧皱,似懂非懂,摇了摇头笑道:“罢了罢了!给你说这些你也不懂,”
一头雾水的荀衡只想知道自己运势好不好,急急道:“这是什么卦?好还是不好。”
看着急不可耐的荀衡,草药婆被逗笑了,严肃的氛围瞬间变得轻松些许,语气也轻快不少。
“好!上好的卦!可就是太好了。给你卜的这卦叫阴圣圣卦,卦语是‘龙到海中尽遨游,枝上结个紫金桃’,意思是就像蛟龙回到大海,任他遨游,树上结了丰硕的果实,招财进宝。此乃上上卦,大吉之兆。”
“所以......是好事?那我能看见鬼这件事就没问题了?”
荀衡瞬间喜出望外,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像极一满足的小猫咪,习惯性的伸出小手轻摇草药婆的胳膊撒着娇,等待回答。
“哎!”草药婆深深叹了口气,看着这个自己接生的孩子,感情复杂。
当年,荀衡出生时,柳娘本就难产,草药婆想尽办法费尽力气接生,最后成功娩出,可包裹时看到他的小弟弟,可是把自己吓掉半条命。自己虽不能知天命,也不能窥鬼事,但人世间的面相气运之事,自己用师傅所教诡道术,相面相、断运势从未出过差错,这荀季山和柳娘二人命中无子是铁定的事实,如果说这些命术难免有亿万分之一的几率算错了也罢,可自己私下曾多次给他卜卦,可牛角卦落地皆是两尖竖起,次次卜卦次次竖起。
草药婆第一次震惊许久,难以置信,后面次次皆是如此便慢慢接受,牛角卦两尖都立起意味着所算之人身在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牛角卦也没能预料他的未来。
师傅曾说过,世间之大,无所不有,众生皆是沧海一粟,自己的眼界可能就是世界的亿万分之一,不要被自己的认知一叶障目,不知的事情不代表没有,要尊重万物因果,在遇到荀衡之前,草药婆都以为是师傅的悟道感言,荀衡的出生便打破了她的认知,而后安慰自己万事有例外,圣人无完人,怀疑所学知识有所纰漏,可后面连续给荀衡卜牛角卦的异象让她彻底认同了师傅的教诲。所以知道荀衡眼睛能看到鬼魂时,草药婆也就震惊了一下便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如若换成常人,怕是又要神神道道的吓得屁滚尿流。
荀衡的出生可能也如张半仙所言,也可能是其他缘由,不知具体发生的情况但不能否定已经发生的事实。
荀衡生辰是七月十五中元节,也是万鬼出行的时候,这荀衡是不是上身孤魂野鬼她也说不准,而且她心中也比较倾向于张半仙的说法,但现在荀衡这个孩子既然已经来到世上了,那就是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人,谁也不能对他肆意抹杀,与其用这些神鬼之说给新生的孩子和村子里无知的村民们造成一些莫名的困扰,不如顺其自然,见证结果,这也是草药婆后面帮着荀衡一家说话的原因。
对未知事务的恐惧会让人作出失去理智的事情,在金钱财物或者说是福禄生死面前,对生和利的渴望会使许多人变得逐渐扭曲,人性的贪婪和阴暗被无限放大,最终吞噬人的纯真、突破人的底线变得失去理智,甚至失去人性,这个村子淳朴的民风不想让他付之一炬,草药婆便对此事守口如瓶,不敢随意信口开河,心中的疑惑一直深深埋在心底。
这些年过去了,这孩子也顺顺遂遂的长到这么大了,本以为也就这样了,可现在却有了一双能看见鬼的眼睛,不知是好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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