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名伞师喽啰尖叫一声,扑倒在地,大伙儿朝他望去,只见到那伞师喽啰痛苦地伏在地上,指着上空,大伙儿仰头看去,见到一个东西给抛上了半空中,那是只伞袋,里头装着的是自晓春手上夺下的熊仔伞、笨马伞和白鹤伞。
“怎么回事?”伞师们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跟着又发现自己脚下不知何时多了许多黑色纹路,仔细一看,像是头发。
他们急急地后退,只见到眼前的地板袭来了一片漆黑,那片漆黑爬满了那孤立无援的小房间,发丝结成了一面大网,正好接住了那自空落下的伞袋子,将之拖进了房间里。
接着,门打开了——
走出来的女子一身黑衣、一袭黑发,嘴里叼着根烟,是安娜。
安娜跨过了瘫软无力的利瓦伊仁身子,低头看了看利瓦伊仁后腰上的化魔针破口,破口还不停流出浑浊血浆。
“很少见到有人能够自己拔下化魔锁,前几天我瞧不起你,现在我给你拍拍手,真有你的。”安娜此时戴着银蓝色墨镜,看不出她眼神流转,只见她拍拍手,在她前方上空紫光流动,砸下一只装着各式黑发娃娃的大玻璃柜。
玻璃柜砸在木质地板上,玻璃碎裂一地,长发娃娃们全都动了起来。
“还看她装神弄鬼的,快上啊!”王福来按捺不住,急急催促下令,那些伞师们又重新结成了阵势,放出一只只伞魔、伞鬼,和那些长发娃娃们杀成了一团。
“刚刚你急着夹尾巴逃跑,原来是去买娃娃来助阵啊!”其中有些在停车场里对安娜有印象的伞师,叫骂挑衅着。
“我不是去拿娃娃。”安娜长长吸了口烟,将烟一弹,弹在那个向她叫骂的伞师脸上,烫得伞师掩面怪叫。
“我是去替小妹妹拿伞。”安娜缓缓吐出烟雾。
众人都还不明白她的意思,随即便见到小房间门里亮起白光,窗户爆裂,一片宽厚羽刃劈出,散落下片片白羽。
晓春抓着安娜替她夺回的鹤伞和熊伞、马伞,肩上还侧背着一只大袋,她走到利瓦伊仁身边蹲了下来,望着已不成人形的利瓦伊仁,不停淌落眼泪,阿毛也蹒跚走来,虚弱地伏在晓春脚边,连吠叫的力气都没了。
“晓春,不要哭啦,你笑比较好看⋯⋯”利瓦伊仁双腿被囚在伞里,站不起来,只好挣扎翻了个身,用那张彷如恶鬼的脸挤出了难看的笑容。”我⋯⋯我说的没错吧⋯⋯你不会有事,你会平平安安⋯⋯”
晓春落着泪,伸手摸了摸利瓦伊仁的脸,心中翻腾激涌,却说不上一句话。她站起身,放下肩上的大袋子,轻轻转动鹤伞,落下一片白羽,白羽切开了袋身,里头一堆伞向外倒开,倒成了一个圆形,连同熊仔伞和笨马伞,一共十二支,一支不少,就连用以延伸十二手鬼伞伞柄的伸缩长杆都夹杂其中。
“那是郭意满的护身伞!所有人一起上!”王福来高声一喊,伞师们全力发动攻击,三十几个伞师放出了各式各样的伞魔伞鬼往晓春攻去。
晓春用脚一蹬,蹬起十二手鬼伞,接在手上,迅速张伞,十二手齐伸,抓起了地上十一把伞和晓春抛起的鹤伞。
然后晓春又踩立起伸缩长杆,将伞柄向下一扣,扣入长杆,抓在手上,双手一挥,七彩莹光丝线流动彷如银河。
下一瞬间,杀声震天,凤凰伞里的鸟鬼们和王家伞师的鸟鬼们乱斗成一团、熊仔和虎仔大战着王之冠的黑猿群、憨牛和笨马撞翻一只只扑上来的尸鬼、土龙在地底掀翻一只只巨蜥、蛇仔四处袭击那些持着伞的伞师们、树人和猪仔扛下了王福来那两只巨臂、文生和悟空各自使着长剑和铁棒游斗王鸿源的负伤双龙、白雪高展双翅洒下一片片白羽,或是聚集成羽刃突袭,又或是聚集成鹤爪重踏。
一时之间,三十几名伞师竟无法往前进逼半步。
十二护身伞加上白鹤伞,每个伞魔各司其职,有攻有守,晓春灵巧地或进或退,时而放低长杆,时而大抡伞花,每当晓春一转动十二手伞,那十二手鬼手中所有的伞,也一一转动起来,像是华美的风车。
利瓦伊仁伏在晓春身后不远处,仰头望着一张张旋动的伞、那飘逸的各色光芒、那一片片的白羽,和那个人。
他似乎忘了身上的痛楚,事实上他也渐渐感受不到痛楚。他慢慢四处摸找,这儿当然没有他的相机。
“我还是失职了⋯⋯”他苦笑着,用手比着拍摄姿势,捕捉晓春的一举一动,过过干瘾。
他的眼睛在闭上之前,被当成了镜头;
加上脑袋和心是底片。
他满足地拍下好多他心目中认定了的,最美的画面——
............
“这才过瘾!这样才是真正的空战!”
小八早早混入凤凰伞的鸟阵中,望着四周两方飞鸟乱斗,不禁兴奋地四面乱窜,嘴里还不停嚷嚷着:“小八击落二十一架敌机,小八击落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架敌机!你奶奶的,死得比我数的还快!”
“小八——你又捣什么蛋,这么吵啊!”
一声怒喝将小八吓得高高飞了起来,远离战圈,四顾张望,嘎嘎叫着:“我才没有捣蛋!我好可怜,被一堆雨伞人派几千只妖怪打我一个,他们都欺负我,婆婆——”
“啊呀,搞什么屁啊,把老太婆家里弄成这副德行!”穆婆婆一副刚睡醒的模样,站在远处一个悬在半空中那小房外的走道上,扶着生锈铁栏杆,愕然地望着底下的大乱斗。
“啊,我都忘了还有那老太婆!”王鸿源大惊,连连摇头说:“阿莲、福来,小心,这次恐怕要退了,那老太婆不好惹⋯⋯”
“什么?”王福来也转头望向穆婆婆,一脸不信的神情。
“这结界就是她造的?”王莲也望向穆婆婆,黑伞一扬,数十条长手急急窜向穆婆婆。
“什么屁手那么恶心!”
穆婆婆沙哑骂着,用脚踏了踏地,四周窜出好几面墙撞开了那些长手,跟着,整个道场结界地下的木质地板纷纷破裂,立起一面面墙,墙上开出了窗户和门,延伸出廊道和矮围墙,矮围墙上长出栏杆,隔出一间间房。
房中立起了大柜子小柜子,柜子里头落下一件件老旧旗袍或衬衫,床铺自地上弹起,电风扇冒了出来,桌椅、凳子、长镜、杂物一一井然落在适当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