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安迪和那个灰袍消瘦老人,站在那偌大的办公空间一角的落地窗边,喝着清茶,欣赏着日出,闲谈着琐事。
“所以,你仍会回到云南,向你弟弟报复?”安迪一手插在裤袋内,一手端着清茶,啜了一口,望着远处高楼后方缓缓往天上爬的太阳。
“不是报复,是争一口气。”老人两眼闪动着诡谲异光,用浓厚的方言乡音说着:“他毁了我的『种鬼庄』,我回去烧他的『植魂园』,天公地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安迪这么说。
“鬼种多了、兵养足了、志同道合的朋友聚全了,大概需要三、五年。”老人这么说。
“一年。”安迪笑了笑,说:“在这一年里你帮我种鬼,一年后我帮你讨回公道,讨不回,我的身体给你当材料。”
“哈哈。”老人爽朗大笑,说:“年轻人口气太大,一年讨不回来,咱们隔一年再去讨,留得青山在,这才有柴烧!不论如何,我交定你这个朋友啦。”
安迪点点头,向老人举杯示意,跟着又望向远方。
“安迪哥、骆爷,我们回来啰!”
小非笑呵呵地提着数大袋早餐进门,后头跟着的是拖着两只大型行李箱的书念。
“辛苦了,玩得开心吗?”安迪接过早餐,笑着问。
“超开心,超幸福!”小非朝着安迪做了个鬼脸,接着从桌上数袋早餐里,挑着自己爱吃的东西,来到了自己精心布置的的办公座位坐下,打开粉红色笔记本电脑,上网进入她的社群网站,玩起网络小游戏,还回头叮咛著书念:“你不要忘了注册喔,不会的话就问我,我教你怎么玩。”
“好。”书念点点头,拿着自己的早餐汉堡,到了角落窗边抱膝坐下,望着远方升起的日光,默默吃着。
安迪来到他身边蹲下,拍拍他的肩,说:“累了吗?”
“不⋯⋯”书念摇摇头,说:“那些人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我杀他们,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哈哈,我是问你,跟小非,累不累?”安迪调侃笑着,大口咬着汉堡。
“⋯⋯有一点。”书念摸摸鼻子,这才又显露出些许情绪,他不敢直视安迪的眼睛,低下头说:“我本来以为你们是一对⋯⋯但小非说不是,我⋯⋯”
“别想那么多。”安迪笑了笑,说:“我将你们当成我的战友、我的伙伴,我不会将战友当成爱人,我也不会特定选一个女人来爱,想要的时候,女人绝对不缺,你以后会明白,当你拥有一座山、一片海,乃至于整个世界的时候,你很难把爱集中给山上某只兔子或是海里某条鱼。”
“借口借口借口借口!”听见了安迪和书念说话的小非,坐在座位上,头也不回地大声嚷嚷着:“安迪明明就是花心、是大色魔,花心还说得那么好听,花心花心花心安迪最花心——”
“哈哈。”安迪笑着,又拍了拍书念的肩。
............
两只行李箱平行放在冰冷的磁砖地上,书念伸手喀地打开了两只行李箱。
讨债集团头子和十六极小喽啰,都奄奄一息地蜷缩在行李箱里,他们的身子僵硬、脸色发白、口唇发青,缠在他们身上的影子和塞在他们口中的影子仍未消散,仍然一动也不能动。
“咦,不错嘛,这次都没偷大便或偷尿尿喔!”小非捏着鼻子从门外探头进来,见那两个奄奄一息的家伙没有失禁,便呵呵笑了。之前那个负责提供“手”的女人,可是又拉又撒地弄脏了一裤子,她弹了两记手指,两个男人便被影子拖了出来。
那些影子在他们身上流动伸长,脱去了他们的衣服,将他们扒个精光。书念则打开水龙头,捏着水管朝他们冲着冷水,同时拿着一柄长刷,刷洗他们的身子。
鸦片和阿君则各自推了一张手术床来到房间中央,宋医师准备了两袋点滴,将之摆在两张床旁边。
小非又弹了弹手指,两个男人便被影子移到床上,宋医师替他们各自接上点滴。
接着,宋医师望了望十六极小喽啰的手臂,他手臂上那排大头针浮现出来的纹路,是“肝”、“手”、“胃”三个字,其中又以“手”这个字最清晰明显。
宋医师望了望骆爷,问:“这个人,是『手』”。
骆爷点点头,也来到两张床之间,看了看讨债头子的手臂,说:“这一个是『胆』”。
“先从哪一个开始?”宋医师这么问,捏起了手术刀。
“从简单的开始。”骆爷指了指十六极小喽啰。
小喽啰自然是猛地一惊,想要挣扎,但他昨夜便已无法挣脱小非的影子术,此时被绑了一晚,力气尽失,更加毫无反抗之力。
他只能够在宋医师来到他身边、在他肩头的三角肌上划下第一刀时,瞪大了眼睛,身体猛地颤抖,喉间滚动着浑浊的哭腔声音,之后,他便连抖动身体的力量都没有了。
宋医师其实也只在小喽啰肩上下了四刀,划出一个“米”字形的开口,但小喽啰便已痛得脱粪撒尿了。
骆爷也来到小喽啰身旁,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黑色如同种子的怪玩意儿,塞进小喽啰肩上米字开口中,接着,他取出一瓶褐色小膏药,挖了一指,填入米字开口和黑色种子间隙里。
最后,他取出两张黑符,按在小喽啰肩头伤口上,呢喃吟念了半晌咒语,黑符化成了灰烬,符箓上的文字烙印上小喽啰的肩。
最后,宋医师以粗线简易地缝合了小喽啰肩头上的伤口,说是缝合,其实也只是几针几线,稍微固定住那米字开口而已。
接着,宋医师和骆爷转身来到那讨债头子身边,讨债头子满眼血丝,惊恐地不住颤抖,他说不出话,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轮到你了,你的手术稍微复杂一点,就当你比较倒霉吧。”
宋医师这么说,横着一刀划开了讨债头子的腹部皮肉,讨债头子终于忍不住失禁了。
五分钟后,讨债头头的胸腹模样,变得和隔壁的蕃茄差不多了,宋医师撑开他的皮肉和内脏,翻出他的胆,在奇异法术的辅助下,讨债头子无法昏死也无法休克,在好几次剧痛明明已经超过了他所能容忍的极限时,他仍然没有失去意识,而是清楚地继续体验下去。
他的两只眼睛变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像是要炸开来。
当骆爷松开施术的手,完成了在他胆囊上的“种鬼术”时,他终于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像十六极小喽啰一样昏死过去了。
当然,在他们逐渐醒来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漫长的痛楚和绝望了。
两个男人,尤其是讨债头子,或许会回想起以前他们加诸在别人身上的痛苦,或许他们会感到后悔,也或许不会,但总之他们接下来能够体验的东西,除了痛苦之外,也只有后悔或绝望了。
他们的人生至此,算是已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