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你们爱怎样,就让你们去玩吧,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夏又离望着车窗,喃喃低语出这句话。
“你说什么?”小非回过头,将银蓝色墨镜拉低了些,露出部分双眼。
“没⋯⋯我在自言自语!”夏又离尴尬地笑,他见到小非轻捏镜框的右手同样苍白,而在她的无名指上,戴着一只宽厚的漆黑戒指,戒身上有着白银纹路。
夏又离盯着那戒指,觉得有种莫名的气息自那戒指弥漫而出。
同时,他见到驾车的鸦片左手无名指上,也戴着一个戒指,造型是白银骷髅。
夏又离回想起昨晚,安迪的手上也戴着一只红色戒指。
本来他倒不以为意,仅想那是模样潇洒的安迪身上的装扮罢了,但此时见到小非和鸦片手上也有戒指,显然另有意义。
“很漂亮吧,这是我的宝贝喔。”小非注意到夏又离的目光停留在她的戒指上,便动了动无名指。她见到夏又离怀中捧着的那只宠物笼,便问:“里面就是你的狗?”
“对啊,它叫老皮。”
“你很疼它吗?”小非将墨镜推回,这样问。
“养很多年了,是只老狗。”夏又离回答,他听见驾车的鸦片发出一声窃笑,他自后视镜瞥见鸦片的嘴角诡异地扬了扬。
“嘻,这样最好。”小非点点头,说:“我跟你说,到时候啊,它会很感激我们喔。”
“对啊,长生不老狗。”鸦片插口说。
夏又离不明白小非和鸦片这几句话的意思,昨晚他和小非约定会合时间时,小非只是顺口问他有没有饲养宠物,他回答有,小非便要他将老皮一同带来。
夏又离倒是同意小非的提议,毕竟爸爸和妈妈大概早也不记得自家院子里,还有一条不会叫也不会跑的老狗了,他离开这些天,老皮大概时常没饭吃了。
虽然它已吃得不多。
汽车驶上桥,渐渐远离台北市区,三十分钟的车程当中,夏又离向小非述说那夜他在桥下练习墨绘,碰上了大批水鬼的经过。
“那些啊,都是自杀身亡的怨死鬼,他们的魂满怀恨意、魄体又很强悍,比一般鬼魂更加危险。你去河边练习,散发不同常人的魄质,当然会吸引他们包围啊。”
“废话,这还用你说?”
…………
汽车驶进台北郊区一个静僻小区,这儿居民不多,楼房大都低矮,当中也有几栋突兀高楼,大都是些失败的建案,以致楼中积着一堆卖不出去的空屋。
这儿除了几条较为宽阔的道路之外,还有许多曲折巷弄,通往山郊和邻近工业区域,除了少部分的厂房仍在运作以外,大部分都歇业废弃,徒留下杂草丛生的广阔空地,和一间间废弃厂房。
车子左绕右拐了好一阵,驶入了某栋高楼的地下停车场中。停车场的灯光有些青惨,夏又离望着停车场出入口那管理警卫。
警卫年纪大约六十上下,正看着报纸,他和车中的鸦片打了个照面,便低下头继续看报。
车子驶向停车场深处,夏又离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那管理警卫身上。
“嗯,你很有天分喔。”小非看着后视镜中的夏又离笑说。
“嗯?”夏又离愣了愣,也不知如何接话。
三人下了车,乘坐电梯上楼。
小非摘下墨镜,接过装有老皮的宠物箱,望着里头的老皮,说:“它很乖耶。”
“嗯。”夏又离点点头。
电梯狭小,他几乎能够闻到小非身上散发出的某种异香。
这香味在车上他便察觉到了,但此时小非离他极近,气息更加明显,他忍不住深深吸气。
“小非,他偷看你胸部。”鸦片冷笑说。
“喔——”小非赶紧捂住胸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夏又离。
“没⋯⋯”夏又离剎时回神,满脸通红地将视线从小非身上撇开,他慌乱地看了看电梯楼层数字,又看了看鸦片。鸦片站着时矮了夏又离半个头,那种强悍压迫感便不若在车上那样强烈,他皱着眉说:“我哪有。”
“我没有⋯⋯”夏又离望着小非解释。
“呵,看来我得小心点。”小非拉了拉领口,她穿着黑色的低胸T恤,外头套着短外套,夏又离甚至不用低头,就能够看见她大半片酥白胸口,他也只是多看两眼而已。“多看”跟“偷看”还是有些不同——他在心中这么对自己解释。
“色小鬼,明明就有看,不敢承认啊?”
电梯门敞开,小非当先踏出,夏又离紧跟在后,他觉得有个声音突然对他说话,跟着,他感到右肩猛地疼痛。
是鸦片抓住了他右肩,他回头见到鸦片冷笑地低声说:“你刚才有偷看她奶子,对吧。”
“没有!”夏又离愕然解释。
“有,你有。”
“我没有!”夏又离四顾张望,想要找出那声音的来源。
“啊!你们在干嘛?”走在前头的小非听了背后声音,停下脚步回头。
鸦片这才松开了手,大步向前,且顶了夏又离一下。
“唔!”夏又离摸了摸肩头,十分疼痛,鸦片的手劲极强。
他有些恼怒,却又无法说些什么,只有匆匆跟上。
“你有偷看。”
“呃?”夏又离脑袋仍然盘旋着那奇异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从水底发出、像是从土中传来、像是从他自己的皮和肉当中响起一般。
他只能连连摇头,呢喃自语说:“没有——”
他们在楼层廊道末端停下脚步,小非取出钥匙开门,转头对夏又离说:“跟你说喔,这一整层,还有楼下一层、楼上两层,都是安迪的。”
“哇!他这么有钱?”夏又离颇为惊愕,这儿是十一楼,安迪拥有第十、十一、十二和十三楼四层,每层六户,一共二十四户。
虽然这而地段不若市区繁华,但这四层楼价总和,可也称得上是天价了。
“安迪啊,在很多地方都有不动产,这里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小非这么说,一边推开门进屋。
夏又离最后一个进去,室内却不若他想象中豪华,甚至可说和废墟一般,墙上满满都是涂鸦,夹杂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脏话,或是如同符咒一般的图样。
地上散落着瓶瓶罐罐,门旁角落堆着数大包鼓涨的黑色垃圾袋,袋口打结处还可见到不少蠕动的蛆,发出一阵阵臭味。
“哼,那颗死蕃茄又不倒垃圾!”小非啧了一声,掩着鼻子加速往前走。
鸦片和夏又离跟在后头,夏又离一面走,一面四顾张望。
他注意到这户如同废墟的屋里,每间房门上都贴着符箓,隐隐弥漫出令他感到不自在的奇异气息。
他们一路向前,来到了四房两厅格局当中本来应该是餐厅的地带。
“咦?”夏又离惊愕地发现前方一面墙竟有个大破洞,那是用打地机自行钻挖而出的破洞,破洞通往隔邻住户。
原来十一楼共六户,全以同样的方式打通相连,整层楼便如同一间大宿舍。
他们来到了第二户,客厅斜摆着一只大沙发,躺坐着一个胖男生,便是昨晚酒吧中那个拿着掌上电玩的家伙,此时他正玩着客厅中的电视游乐器。
昨晚那宋医师,则站在那胖男生身后,饶富兴味地看着他打电玩,一见小非三人走来,便朝他们点了点头,说:“小非妹、鸦片哥,还有⋯⋯”
“臭死了!臭蕃茄,今天你一定要倒垃圾!”小非气愤地瞪着那叫做“蕃茄”的胖男生,指着贴在一旁墙上那张值日表,这周轮值的人就是蕃茄。
“⋯⋯”蕃茄稍稍挪正身子,用一种死寂的半吊眼神望着经过他身旁的夏又离。
夏又离也他们点了点头,说:“昨晚我们见过面。”
“我记得,你姓夏。”宋医师向夏又离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