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失伞那夜不同的是,操使羌子的伞并未毁坏,且已让阿满师握在手中。
那是飞鸟阵趁着羌子乱攻的当下,飞涌而上,衔着飞还交给阿满师的。
只要抓着伞,便令狂乱凶暴的羌子呆立不动,这是阿鬼阿虾望尘莫及的伞术——阿满师的伞术。
阿满师一手举着十二手伞,一手举着镇宅四伞中的羌子伞,胸口高低起伏,舒缓气息,他很久没这样打斗了。
阿满师缓缓转动十二手伞,低声念了收伞咒,伞兽纷纷聚回阿满师身边,井然有序地跃回了伞里,十二手鬼将抓着的伞一把把收合垂下,递给阿毛,那萤萤亮亮五色缤纷的丝线渐渐消褪,众人这才有如大梦初醒,知道羌子已被收伏,纷纷爆出喝采。
“好——好啊!”夜路忍不住跳了起来,猛地拍手,他感到头疼,松狮魔仍攀在他肩上啃他脑袋,不由得气得大喊:“妈的,你也傻啦!我写完啦、交稿啦!”
松狮魔这才汪汪两声,落下地,嗅了嗅那迭写满了字的纸,故事后记、前情提要、书腰文案、作者简介,果然一份不少。
“可怜哟、乖乖哟⋯⋯”阿满师心疼地看着浑身伤痕的羌子。羌子身上黑毛褪散,红毛生出,安静地伏在阿满师脚边,一动也不动。
他一张鹿脸虽然瞧来仍显凶恶,但已被驯服,任由阿满师伸手抚摸他一身如火红毛。
“你是俺阿爸的乖乖鹿,看着俺长大的大鹿魔呀⋯⋯”阿满师数着羌子身上的伤,连连摇头。
贺大雷领着众人来到阿满师身前,恭维、喝采当然免不了。
阿满师呵呵陪笑了一阵,先前失伞的沮丧心情好上许多。
他找着了那个负责拍摄的协会小弟,问:“怎样,有没有把俺拍得英俊?”
这持着摄影机的年轻人叫做利瓦伊仁,是个热血青年,退伍不久、喜好摄影,某次拍摄纪录像片时发生一件令他永生难忘的奇遇,也令他加入了灵能者协会。
他仍然呆滞望着摄影机屏幕,直到阿满师伸手要打他的头,他才回神,连连大喊:“有,帅呆了!”
想要取得宝贵资料的夜路奔过来装熟,拉着利瓦伊仁鬼扯:“耶,你这机器没装咒滤镜啊,可以拍鬼喔?借我看看行不行?”
“可以拍鬼的不是机器,是我的手。”利瓦伊仁得意地说,他资历尚浅,此时只当态度从容的夜路是协会前辈,便将摄影机递去,他说:“我拿任何机器——就算是傻瓜相机,都可以拍到鬼。”
“这么屌?”夜路点点头,伸手就要去接摄影机,但是让贺大雷一把抢过摄影机,说:“这是协会资料,发案中间人还没有查阅的权力,你要以书面申请。”
“真是太不够意思了,贺主管,你不想想这次谁的功劳最大?如果不是我智勇双全,把他们引来这里,又让挲袈组和羌子自相残杀,你们怎么抢得回伞?”夜路大声抗议。
“碇夫说这里有三条命等着我救,你、他,还有一个呢?”贺大雷指着让两个协会成员扶来的奕翰问,他看了奕翰几眼,补充说:“影魅的幻术,睡个几天就没事了⋯⋯如果有事的话,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咦?他是异能者?”
“还有一个⋯⋯是松狮魔,刚刚叼着后记回去交稿了⋯⋯”夜路没有提及小枫,小枫是昼之光的人,灵能者协会甫一攻入,她便偷偷地溜了。
夜路自协会成员手上接过奕翰,架着奕翰胳臂,他感到奕翰身子仍在抽搐,眼泪也流个不停,他说:“这小子很想加入协会,他体质特异,不会放符,但他很能捱打,要是被四指抓着了,大概被打死都不会屈服,很好用的,关照一下吧。”
“等他睡醒再说。”贺大雷点点头,伸手拍了拍奕翰的脸,哼哼地声说:“果然是一个大水坝。”贺大雷取出了电话本翻开,写了个电话号码,撕下递给夜路说:“带他到这个地方,找小虫,不过记得,“小虫”是我叫的,你们要叫他“虫爷”,他本来也是个大水坝,他能帮这小子脱胎换骨。”
“这地方没听过。”夜路接过电话号码。
“一个中立异能者的地盘,小虫在那里帮人刺青,以前在那里认识几个生死与共的好朋友,小虫、碇夫,还有⋯⋯”贺大雷突然高声问:“谁拨个电话给碇夫,他追杀挲袈组追上瘾啦?这边都结束了他还不来!跟他说阿满师在等呢!”
“名人,您好,我叫夜路。”夜路架着奕翰上前向阿满师搭讪,说了些恭维的话,又问:“另一个阿鬼,也是您亲自出马抓他吗?”
阿满师正喝着协会成员递来的热茶,瞅了夜路一眼说:“啊,看情况啦,阿鬼那个死骨头比阿虾狡猾多了,全汉江躲透透,找不到他人,俺年纪大啦,还要守着家里千把伞,有消息我就去把他逮回来,再不然派俺的乖孙女去逮他也可以啦。”
“你孙女多大啦?她漂不漂亮呀?”夜路问。
“少年仔你问题怎么这么多,俺要休息了啦!”阿满师挥了挥手显得有些不耐,夜路还想追问,但见一旁的阿毛朝他咧开嘴巴、露出凶相,这才赶紧闪远些,还埋怨着:“啧,刚刚才说你古锥。”
“你说⋯⋯什么?”贺大雷瞪大了眼睛,望着那哭丧着脸前来通报的协会组员。
“礼珊姐在家里,被闯入的四指混蛋绑走了,陈主管接到消息,半路转去救⋯⋯结果⋯⋯结果陈主管的坐车也被下了术,半路出事了!”协会组员慌乱说着。
“什么⋯⋯礼珊、碇夫!”贺大雷惊骇地问:“挲袈组的陷阱?我们中计了?”
“不⋯⋯不是挲袈组⋯⋯”那组员悲愤地说:“是黑摩组⋯⋯”
“黑摩组⋯⋯”贺大雷呆愣了愣,愤恨怒吼:“安迪——”
夜路远远听了,也同感惊骇——碇夫和礼珊的恩爱,协会里人尽皆知,礼珊若是落在碇夫的死对头黑摩组手中,下场难以想象。
他扶着奕翰走出图书馆,外头除了协会组员之外,已围着些许警察封锁了现场,夜路看着公园夜色,夜风推动着黑云在空中流转,流云之后的那轮残月,显得格外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