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苔痕微光
萧华的指尖刚触到御灵兰的花萼，黑色汁液便突然迸溅而出，在他粗布袖口烧出一缕青烟。仙侍小桃惊呼着后退半步，腕间金铃撞出破碎的颤音，却掩不住殿内此起彼伏的低咒——三千年未遇的灵植黑化，竟在春分晨露时分爆发，七十二株御灵兰如被墨染，在晨光中凝成一片不祥的暗影。
“凡人，莫要触碰仙植！”仙宫执事洛明远拂袖挥来一道灵风，将萧华扫退三尺。这人平素总端着七分笑，此刻眼尾却绷得极紧，广袖翻卷间，一片玉简碎片自他袖中滑落，边缘还沾着新鲜的墨渍。
萧华佯装踉跄，指尖却已勾住那碎片。抬眼时，正撞上洛明远骤然冷下来的目光，后者袖中灵光微动，显然动了杀心。
“洛执事容禀，”萧华攥紧碎片，将掌心刺痛压进平稳的声线里，“御灵兰根系有虫蛀迹象，需得——”
“够了！”洛明远打断他，玉簪折射的金光掠过萧华腰间的「青苔会」铜哨，眼底闪过一丝阴鸷，“灵植异变自有仙术净化，尔等凡人若再妄图染指仙宫秘辛，休怪本殿动用《灵霄禁典》。”
殿外突然掠过一声清越的鹤唳。萧华瞥见洛明远袖中玉简卷轴的边角——赫然与他昨夜在护界碑东南隅所见的咒文同出一源。那咒文刻在碑体裂缝处，形如扭曲的藤蔓，却与《雾林黑市残卷》中记载的「锁灵阵」符文有七分相似。
退出仙宫时，晨露未晞，青石板上凝着层薄霜。萧华拐进后山石壁的阴影里，指尖抚过粗糙的岩面。昨夜用「灵植荧光显影术」喷洒的汁液还在泛着微光，却见原本灰扑扑的苔藓群中，几株星点苔正发出异样的荧蓝——那是灵能过度饱和的征兆。
他解下腰间皮囊，倒出半滴「明目草」汁液混着树脂，在掌心揉成透明的胶体。这是凡人独创的「显微灵视术」，以灵植活性成分替代仙术「千里眼」，虽只能维持半柱香时间，却能看清发丝万分之一的细节。
凑近苔藓的瞬间，萧华瞳孔骤缩。那些看似杂乱的脉络，竟在视野中呈现出规律的波动，如同一串串被拆解的符文。更惊人的是，每株苔藓的叶尖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微倾——指向山壁深处，那里嵌着半块断碑，碑面覆满青苔，唯有一角露出模糊的纹路。
“哒。”
身后传来靴跟碾碎石子的声响。萧华迅速抹去掌心胶体，转身时，正看见洛明远带着两名仙卫阔步而来，腰间佩剑已出鞘三寸。
“萧华，你私闯禁地处心积虑，”洛明远抬手结印，山道两侧突然窜起丈高的火墙，“今日便以你血祭灵脉，平息仙植之怒。”
热浪扑面的刹那，萧华猛地撞向山壁。断碑在撞击中轰然坠落，露出其后丈许宽的裂隙。他纵身跃入，身后传来洛明远的怒喝：“给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裂隙内远比预想深邃，腐叶与尘土的气息中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植清香。萧华摸出火折子点亮，火光掠过石壁时，整个人猛地怔住——岩壁上密密麻麻爬满了星点苔，每一株都在发出微弱的荧光，连成一片流动的光网，赫然是某种上古灵植语的阵列。
他屏住呼吸，从怀中掏出炭笔和草纸，飞速临摹光网的纹路。指尖刚触到第七个图案，忽听头顶传来石块挪动的声响，洛明远的声音阴恻恻落下：“看来你已经发现了......也罢，就让你死个明白。”
剑光劈落的瞬间，萧华就地一滚，火折子熄灭的刹那，他看见洛明远腰间玉佩闪过的红光——那是仙宫长老才有的「灵髓令」。断碑下的泥土突然松动，他坠入更深的暗穴，坠落中瞥见洞顶垂下的藤蔓上，竟凝结着与御灵兰相同的黑色汁液。
“砰！”
落地的剧痛被腐叶缓冲，萧华摸出怀中残碎的玉简碎片，借洞口透下的微光比对岩壁上的灵植语。下一刻，他浑身血液几乎凝固——那些波动的脉络，竟与护界碑的咒文形成共振频率，而暗穴正下方，隐约可见一座刻满锁灵阵纹的圆形祭坛。
“原来如此......”他低声呢喃，指尖抚过祭坛边缘的凹槽，那形状竟与他从黑市换来的「太初青莲」残种严丝合缝，“仙宫一直在用上古阵法抽取凡人灵植天赋，御灵兰黑化不过是阵眼过载的征兆......”
洞顶突然传来重物拖拽的声响，洛明远的脸出现在洞口，手中多了柄刻满符文的匕首：“当年我祖父参与封印绿野议会时，就该把你们这些贱民斩尽杀绝......”
话音未落，洞壁的星点苔突然爆发出强光，整座暗穴亮如白昼。萧华惊觉苔藓的荧光频率与怀中玉简碎片产生共鸣，祭坛中央的凹槽竟开始渗出微光，凝成一株半透明的莲影。洛明远的匕首悬在半空，瞳孔里映着莲影中央流转的星轨——那是与护界碑咒文截然不同的波动。
“不可能......这是......”洛明远的声音第一次染上颤抖。
萧华突然福至心灵，将玉简碎片按进祭坛凹槽。莲影轰然绽放，黑色汁液在强光中化作青烟，洞壁的灵植语阵图逐一亮起，最终在顶端拼成一幅完整的星图。苔藓的荧光顺着他的指尖涌入灵海，昨夜在护界碑所见的咒文竟自行浮现，与星图中的轨迹完全重合。
“锁灵阵的关键......不是封锁，而是共鸣。”萧华低语，想起阿离曾说过的魔界秘闻，“仙神当年用凡人与妖族的灵植天赋作饵，布下这跨纪元的骗局......”
洞顶传来仙卫的惊呼，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接近。洛明远突然厉喝：“毁掉祭坛！不能让秘密——”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萧华转头时，只见一支锈迹斑斑的箭头穿透洛明远的肩膀，箭矢尾部缠绕着熟悉的玄铁草藤蔓。李叔的声音从洞口传来：“萧兄弟，接着！”
一卷牛皮纸砸在萧华脚边，展开后竟是幅残缺的仙宫舆图，标着“灵髓天库”的红点旁，用朱砂写着行小字：锁龙井下，根须为引?。
地面突然震动，祭坛中央的莲影化作光点涌入萧华灵海，他后知后觉地发现，掌心的黑纹不知何时已凝成了星轨形状。洞外传来仙卫的惨叫，阿离的声音混着剑气传来：“萧华！界门方向有异动，那些咒文......在召唤什么东西！”
萧华抓起舆图，最后看了眼暗穴深处逐渐隐去的星图。苔藓的荧光开始黯淡，却在他掌心留下一道淡金色的脉络——与护界碑东南隅的咒文完全一致。
“洛执事想杀我灭口，却暴露了仙宫最大的秘密。”他对李叔比了个手势，后者立刻会意地割断洞口藤蔓，碎石如暴雨落下，“通知青苔会，准备潜入锁龙井。我们要找的东西，恐怕藏在灵霄仙宫最深处。”
走出暗穴时，天光正盛。萧华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仙宫，指尖轻抚过掌心的星轨纹路。御灵兰的黑化不过是冰山一角，真正的危机，藏在护界碑下运转千年的古老阵法里，藏在每一个被抽取天赋的凡人灵植师血脉中。
而他，即将成为第一个撬动这庞然大物的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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