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路灯,映照在泛白的水泥路面,与攀延公园周围的黑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寂寞形单的绿化,把世界分割成了一陇一陇的时间与空间,每个人都对应在一方窄窄的禁锢。
陵阳今天也来到了经常散步的地方——禁锢,满脸笑容,也至于把脸上的皱纹凸得那么刺眼。递给他一支烟,慢慢拿起,默默抽了不知许久,他望向孤独而寂静地挂在天空的圆月:“这月亮好像在对我私语:‘五年了,你该回去了。’”我茫然的望着他。
“是啊,这月亮是游子异乡的召唤,也是眷顾。”
“我在夜晚看见了从玉龙雪山吹向苹果树梢的白雪,它们穿上了白丝绸缎,迎风飘摇的衣角,招惹了远在山里的蜜蜂;小孩光着膀子在树下欢快的跳着,他们看见了蜜蜂后腿上裹着的淡黄色食物。我抢购了去向云端山寨的班车票,他们给我说火车票已售罄,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此前,因为很久没有回去了,我还买了一些外地的葡萄干、红酒、玉质首饰,那是我全部积蓄。可当我收拾行囊,准备归去时,车站说:‘路上拥堵,要实行车辆管制,我的这班车只能推到明天。’”
我记得:
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感觉这个世界都被滂沱大雨侵蚀一般,远方的灯火已经模糊不清了,我记得。我在狭小而简陋的书房写作,也不算是书房,是卧室的一角,拉了个布帘搭成的写作的地方。第二天,我看到早报,去往五彩寨城的路被滑坡冲垮了。
“第二天,我怀着希望走到车站,乘务员说:‘那边去不了了,要去也只能等两周后,我们这儿先给您办退票手续,实在抱歉,耽误了您的行程。’六天过去了,农历六月二十四日那天到了。家里的人应该都在团聚,诉说着半年来的柴米油盐、酸甜苦辣;生起篝火,唱着酒歌,跳起舞步。叙说着谁家的孩子上了哪个学校,挣多少钱。”
“也是雨后第二天的夜晚,我收到了物流公司打来的电话,‘您的货物在昨天傍晚下雨时,出现了意外损毁了……’我在二十四日那天很想给家里人通电话,可是没有,因为我害怕忍不住会哭。我答应归去都没有兑现,给家里的东西也没了,所有的积蓄也没了。我之后还想着归去,可是一想到身外无物,苍天无情,我打消了念头。”
此时此刻,
我隐约之间看到他皱纹间,闪烁的泪眼,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完全沉浸在他没有结局的悲伤之中。我点起了一支烟,遥望今晚孤独而寂静的月亮,外面已经没有了车马的喧嚣。
我们心有灵犀似的:“十五的月亮真圆。”
“你多久归去?”我问。
“不知道,出来这么久,我不知道家里的变化。可是他们都以为我有变化……”
“我很久没有归去了,五年了。”
望着天上的圆月,像极了我在那片土地上看见的路灯,明亮而寂静,孤独而深邃。
“我去提点东西来,今晚月色正好!”老飞说到。
我和陵阳都没有接话,只是像陌生人一样,沉默的并排坐着。也像远古的智者一样盯着月亮,思考着什么,抑或有千言万语卡在了此时此刻。
今夜没有月亮,只有漆黑的夜晚,只能守着晕色路灯下仰望天空的背影,远方的路近在咫尺,仿佛伸手可及但又远得可以穷极一生。
今夜大雨连绵,雷声四起,狂风呼啸,让天空的雨水横七竖八,毫无规则。天气预报说西南地区雷雨橙色预警。让民众注意安全,做好防范、措施。
每一天都有成千上万人的灵魂去向了它们该去的地方,每当人们问起,他们统一的回答:去了天堂。至于天堂里的画面,总是好不令人们幻想?不过我相信总有些人是真的去了天堂。
灯光已经远去,我也想过去把它们找回来,可惜比小时候更遥远,远到挂在了可望不可及的点点星边。走着走着,总是感觉力不从心,没有不快乐,也没有快乐。好像不该这样,只是也只能如此。路过淅淅沥沥的清风细雨间,请别言语,默默转身;看见朦朦胧胧的风花雪月时,不必回眸,悄悄匿迹。
看开,放开,离开;不问,不再,不闻。就让她的铁门上了锁,关住所有的浪荡不羁,圈住所有的暗流涌动。就当她的这个世界没有与我有关的一切,没有祝福也没有联系,我就在那个晚上销声匿迹,没有江湖,没有人设,就像来时的赤裸羔羊,也让我一人赤裸离去。
那时没人注意,现在没人欢喜。甚至最后无风也无雨。
我意乘风,归去来兮。
不怜苍月,秋雨归昔。
冬雪渺渺,归去別辞。
不久之后,
老飞双手提着一些东西来到我们旁边,打开了一些瓶瓶罐罐的就和吃食。我们虽然只有三人,却是觥筹交错,仿佛有一桌子久别的老友。但事实也是如此。
推杯换盏到一半的时候,凌阳突然停住手中杯,说到:
“那几年,家中老母亲和姐姐,一共借了一万供我读完了所有学业,那些钱是母亲从村里几十户人家手里借来的。后来,我也没有忘记他们当初的援手之恩,每年都会捐赠一些书籍和生活用品给他们的孩子,有困难也会帮他们解决一下,所有我也没有多少余粮。那些余粮都在前段时间换成了一些用品给母亲和两位姐姐,却发生了意外。”
“另外,你们也是知道的,我九岁那年老爸在山里伐木时,意外去世了。家中三个儿女嘛,母亲她一人不管是养育还是其他压力也很大。”
时间回溯……到陵阳九岁时。
木言县某山村,整个村子在两侧的山底,中间有一条季节性的小溪,远远望去在高高的山顶还有若隐若现的白色,那或许是白雪。
“老婆,我今天疯子他们去山里伐木去了,不然孩子们的书本费还差一些呢。”站在院子里的男人朝木房里说到。
整个房屋结构不算大,面朝太阳升起向。一面用木栅栏围着,左侧是一个盖着青松板的栏棚,右面是一个成横竖的房间。
房屋里有水流声响起,或许是在洗碗,也或许是在接水。
接着屋里传来:
“知道了,午饭在袋子里装着了。”
我知道那边去伐木是很遥远的,能进山的也只有那种有个拖斗的拖拉机,拉木材也是那种拖拉机——一般都是拉到村头那边,木场的车过来接。走路去伐木,至少也得走上一两个小时的山路。野外生火也不是很方便,所以午饭基本都是冷食。
下午时刻,田里来了个骑摩托的人,是村长陵氏。村长是陵阳父亲长一辈的人,整个村子陵氏占三分之一。村长把正在地里忙碌的陵张氏叫了过去,不知说了什么,接着陵张氏的喊叫声与哭腔传来:
“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陵张氏的哭泣声传遍了四周的山野中,传入了草木间,也传到了埋头苦干的人群中。
三个孩子不明所以的望向那边,又互相看了看。
紧接着,周边正在忙碌的人,也纷纷向村长高声问道:
“喔~~村长!山子家怎么了?”(这里的山子是指陵张氏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