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十字坡客栈门前的酒旗在晨风里晃得像根鸡毛掸子。林沐阳蹲在柜台后头数铜板,一边听王五唠叨:“掌柜的,你说那梁山来的人到底是敌是友?”
“等见了面再说。”林沐阳眼皮都没抬,“你先去把昨晚剩下的羊杂汤热一热,再来两壶烧酒。”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王五探进脑袋:“来了来了!那人已经进店了。”
林沐阳抬头一看,门口站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穿着灰布长衫,背着个鼓囊囊的包袱,脸上带着点江湖气,但眼神却太稳了,稳得不像跑买卖的。
“客官这边请!”林沐阳笑呵呵地迎上去,“打尖还是住店?”
“吃饭。”那人嗓音沙哑,坐下时动作利索,腰杆挺得笔直,像是练过站军姿似的。
林沐阳一边招呼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他的脚——靴子干干净净,边角还压着暗纹,这种做工……只有朝廷衙门才会统一配发。
他心里顿时有了数:这人八成是个密探,伪装成商人混进来打探消息的。
“客官想吃点啥?”林沐阳一边擦桌子一边问。
“随便来点肉和酒。”那人语气平淡。
“好嘞!”林沐阳转身进了厨房,低声叫来阿贵:“盯着那客人,别让他离开视线。”
阿贵点点头,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在旁边桌喝茶。
林沐阳翻出一个旧香囊,往里面撒了点胡椒粉,又加了几粒花椒,凑近鼻子闻了闻:“够呛。”
回到前厅,他端着一盘酱牛肉和一壶酒走过去,顺手把香囊藏在袖子里。
“客官,您的酒菜。”林沐阳笑着放下盘子,故意靠近了些,手腕一抖,香囊悄悄打开。
一股辛辣味儿瞬间飘了出去。
那客人刚喝了一口酒,猛地皱起鼻子,喉咙一抽,整个人僵住了几秒。
然后——“啊……啊……啊嚏!!!”
一个喷嚏炸开,震得隔壁桌上的一只茶碗都跳了起来。
“哎哟!”林沐阳故作惊讶,“这位兄台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们店里饭菜不合口味,辣到您啦?”
周围几个客人纷纷投来目光,有人嘀咕:“这人咋了?吃口饭都能打喷嚏成这样。”
那密探脸色一变,强忍着又打了两个喷嚏,鼻涕都快甩到酒碗里了。
林沐阳笑眯眯地站在旁边,继续煽风点火:“要不给您换点清淡的?我这儿还有绿豆汤,解辣特别灵。”
“不用了!”那人终于忍不住,捂着鼻子站起来,“我……我有点急事,先走了。”
“哎呀,这就走了?”林沐阳拦也不拦,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下次再来尝尝我们的新菜式啊。”
那人匆匆往外走,刚到门口,又是一个响亮的喷嚏,差点摔了个趔趄。
“哈哈哈哈!”王五在柜台后憋不住笑,“这人怕不是被辣椒鬼上身了。”
林沐阳摆摆手:“哪有什么鬼,分明是咱们店里的香料太烈。”
他回头看了眼阿贵,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那密探出了门,一路小跑似的往城南方向去了。
“跟上。”林沐阳低声吩咐。
阿贵立刻拎起斗笠,悄无声息地跟了出去。
客栈恢复了平静,林沐阳重新坐回柜台后,拿起铜板继续数,嘴里哼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密探出门打喷嚏……”
王五在一旁听得直乐:“掌柜的,您这一招也太损了,人家堂堂密探,愣是被咱家胡椒粉给熏跑了。”
“这叫以毒攻毒。”林沐阳笑得一脸得意,“你要记住,对付敌人,不一定非得动刀动枪,有时候一碗胡椒汤比一百个打手还管用。”
王五挠挠头:“可咱也不能天天靠这个吧?”
“当然不能。”林沐阳正色道,“但这说明一件事——只要留心细节,再隐蔽的敌人也能识破。”
正说着,外头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人影从远处飞奔而来,正是阿贵。
他翻身下马,冲进店门就喊:“掌柜的,那家伙进城直奔提刑司了!”
“果然如此。”林沐阳眉头一挑,“看来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了。”
王五紧张地问:“那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转移?”
“不急。”林沐阳沉吟片刻,“既然他们主动送上门来,不如让他们多看几场戏。”
“啥意思?”王五一头雾水。
林沐阳站起身,拍拍围裙上的灰尘,嘴角勾起一抹笑:“咱们今晚,再演一场‘黑店惊魂’。”
“又是演戏?”王五瞪大眼。
“对,这次演的是‘密探翻车记’。”林沐阳眨眨眼,“你就等着瞧吧,保准让他们哭着回去。”
说罢,他转身进了后院,留下王五一人在原地抓耳挠腮。
“啥玩意儿……密探翻车记?”
夜幕降临,十字坡客栈灯火通明,生意比平时还要热闹几分。
林沐阳站在二楼窗边,手里捏着一枚铜钱,轻轻一抛,又接住。
楼下大堂里,伙计们忙得脚不沾地,酒桌间谈笑声、碰杯声此起彼伏。
突然,门口走进来三个陌生面孔,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赫然是白天那个“喷嚏哥”。
他今天换了身衣服,但那双靴子,依旧没换。
林沐阳轻笑一声:“来得正好。”
他拍了拍手,楼下的王五会意,立刻安排起来。
“客官楼上请!”王五热情地上前引路,把三人带到靠窗的位置。
“三位想吃点啥?”王五笑嘻嘻地递上菜单。
“清汤面。”喷嚏哥冷冷地说。
“好嘞!”王五转身下楼,一边走一边冲旁边的伙计使了个眼色。
不多时,三碗清汤面上了桌,汤面上漂着几片葱花,香气扑鼻。
喷嚏哥低头喝了口汤,脸色微变,随即猛地抬起头,盯着王五。
“怎么了客官?”王五一脸无辜。
“你们这汤……怎么有股胡椒味?”喷嚏哥声音里带着警惕。
“哦,那是掌柜的习惯。”王五咧嘴一笑,“他说汤里不放点辣的,不够劲。”
喷嚏哥脸色一沉,正要说什么,突然鼻子一痒,嘴巴一张——
“啊……啊……啊嚏!!!”
一个喷嚏打得眼泪横飞,整张脸都变了形。
另外两人也被波及,连带咳嗽起来。
“哎呀呀!”王五夸张地拍手,“三位这是怎么了?不会是感冒了吧?要不要我给你们拿点姜茶?”
喷嚏哥咬牙切齿地站起身,怒视王五:“你们……”
“怎么了客官?”王五笑得一脸灿烂,“是不是真感冒了?要不我帮您找个大夫?”
“不必了!”喷嚏哥猛地扔下一枚铜钱,扭头就走,身后两人狼狈跟上。
“慢走啊!”王五站在门口挥手,“欢迎下次再来!”
三人走得那叫一个仓皇,连包袱都差点落下。
林沐阳在楼上看得真切,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怎么样?”阿贵凑上来问。
“今晚这出戏,演得不错。”林沐阳淡淡道,“不过这才刚开始。”
他转头看向窗外,远处乌云压顶,夜色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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