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速写本里的琉璃瓦与未拆的快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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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画纸上投下细长的光斑。卢文静盯着胡志忠留下的新耳钉,金属表面映出她眼下的青黑。画筒里的速写本摊开在膝头,最后一页多了张胡志远的便签,字迹和胡志忠如出一辙:“这朵太阳花,本该送给你的。”

本该送给我?

她指尖划过便签上的“你”,突然想起高三那年美术教室的午后。那个借马克笔的男生确实说过类似的话,当时她以为是客套,如今才明白,他画下她的窗台,是因为玻璃罐里的铁丝花像极了妹妹的作品。而胡志忠在快递单上画的太阳花,不过是无意识的复刻。

“叮!!!”手机提示音打破寂静。是设计事务所发来的消息,附件是胡志远生前最后一张设计稿,主题是“雨夜里的琉璃瓦”,画面中央是片破碎的瓦当,缝隙里长出半朵太阳花。卢文静放大图片,突然愣住了,瓦当的纹路,和她老家祖屋的屋顶一模一样,而那朵花的根茎,用的是她高中速写本里惯用的交叉排线法。

“他怎么会知道?”

敲门声在此时响起,节奏急促。卢文静慌忙合上速写本,透过猫眼看见楼下便利店的收银员,他手里举着个湿漉漉的快递袋,头发上还沾着雨丝。

“你的快递,胡哥让我送来的。”男生把袋子塞进门缝,“他今天没来上班,说是家里有事。”

快递袋上没有寄件人信息,只有收件人“卢智升”的字迹,和胡志忠昨晚留下的便签如出一辙。卢文静拆开袋子,里面是本厚厚的素描本,封面磨损严重,扉页贴着张胡志雨的照片,她戴着太阳花耳钉,手里捧着个琉璃瓦当,笑得眯起眼。

素描本里全是胡志远的画,从大学速写直到去世前的手稿。卢文静翻到中间某页,呼吸骤然停滞,画的是她老家的祖屋,屋檐下站着个扎马尾的女孩,侧脸轮廓和她高中时一模一样,而女孩手中的琉璃瓦当,正是胡志雨照片里的那个。画的角落用铅笔写着:“遇见她的那天,志雨说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遇见她的那天,是高三艺术节吗?

卢文静猛地想起,那年艺术节她作为志愿者帮忙布置场地,确实在美术教室门口摔了一跤,手里的琉璃瓦当掉在地上,是个男生帮她捡起来的,那个男生,正是胡志远。而她当时戴的,是母亲给的旧瓦当,据说和祖屋的屋顶同批烧制。

“所以不是巧合!”她喃喃自语,指尖划过画中女孩的发梢。胡志远画下她,不仅因为她像志雨,更因为她手中的琉璃瓦当,那是连接两个世界的信物。而胡志忠后来的接近,或许从一开始就带着哥哥的遗愿,把设计稿交给那个“像志雨”的姑娘。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考研群的消息,有人转发了本地新闻:“知名设计师胡志远遗物展今日开展,其未完成稿《琉璃瓦下的太阳花》首次公开。”卢文静点开链接,展览地址赫然是她常去的那家美术馆,而海报上的主视觉图,正是她手中这本素描本里的某张画。

她看着画中琉璃瓦当缝隙里的太阳花,突然想起小说里“文静”的包袋,那个被她描写成“像画框一样巨大的包”,其实是她用来装考研资料的旧帆布包,上面缝着块从祖屋捡来的碎瓦当。胡志忠在驿站看到过,所以才在虚构故事里被写成“画框”。

现实与虚构的边界,在此刻彻底崩塌。

卢文静抓起外套冲出家门,楼道里还残留着胡志忠身上的洗衣粉味。她跑到美术馆时,展览刚刚开幕,入口处站着设计事务所的那个男人,他看见卢文静,递过来一张邀请函:“胡先生留的,说您一定会来。”

邀请函里夹着枚琉璃瓦当形状的书签,背面刻着细小的“ZY”,是胡志雨名字的缩写。展厅内人不多,胡志远的画作沿着墙壁陈列,最后一幅正是《琉璃瓦下的太阳花》,画前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胡志忠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没戴鸭舌帽,右耳的耳钉在灯光下闪着光。他手里拿着支马克笔,正在画作旁的留言板上写字,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身,眼底的疲惫被某种光亮取代。

“你来了。”他说,声音比昨晚清晰许多。

卢文静看着他身后的画,破碎的琉璃瓦当间,太阳花的根茎缠绕着两枚耳钉,一枚是金色的,一枚是银色的,而花的中心,嵌着块碎瓦当,纹路和她帆布包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哥最后一幅画,”胡志忠指着画,“他说,如果画完,就把瓦当送给你,因为你让他想起志雨,也想起”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想起他们没能完成的约定。”

盒子里是对戒,戒面是太阳花与琉璃瓦的拼接设计,内侧刻着“ZY LZ”。卢文静看着那串字母,突然想起胡志远便签上的“本该送给你”原来不是送给“像志雨的人”,而是送给“你”本身,那个在艺术节捡到琉璃瓦当、画下太阳花窗台的姑娘。

“哥说,那年艺术节看到你,就觉得你和志雨是注定要相遇的人,”胡志忠的声音有些发颤,“志雨走前把耳钉留给我,说如果遇到戴琉璃瓦当的女孩,就把哥的设计稿和这个给她,她说……”

他深吸一口气,直视着卢文静的眼睛:“她说,太阳花的种子,早就落在你的瓦当缝里了。”

美术馆的落地窗映着初晴的天空,阳光透过玻璃,把两人的影子投在画上。卢文静看着胡志忠手中的戒指,又看看画中缠绕的耳钉与瓦当,突然想起小说最新的段落:“当现实与虚构的光斑重叠,所有未说破的话都成了琉璃瓦上的雨痕,看似破碎,却在阳光下折射出完整的彩虹。”

她伸出手,指尖触到胡志忠掌心的戒指,冰凉的金属瞬间被体温焐热。窗外传来快递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像某种迟到的呼应。

“所以,”卢文静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你哥画里的女孩,一直是我?”

胡志忠点点头,把戒指轻轻套在她无名指上,阳光穿过戒面的太阳花,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从三年前艺术节那天起,”他说,“哥就把你画进了他的速写本,而我”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我在驿站的货架间,把你写进了我的现实里。”

展厅的角落,卢文静的帆布包静静躺在展台上,包上的碎瓦当在阳光下闪着微光,旁边放着胡志雨的太阳花耳钉,两枚物件之间,是胡志远未完成的设计稿,纸上用铅笔写着最后一句:“所有散落的碎片,终将在雨停时,拼成完整的花。”

而此刻,雨早已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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