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街上买了冥币和香烛，前往武馆祭奠。
朱永安和几个师兄弟正站在门口，给前来吊丧的宾客敬茶。
不期而然，那杨贵生也在，正眉飞色舞地向师兄弟们吹嘘着他的风流逸史。
“我跟你们说，泡妞关键是得让妞爽！不论是物质上心理上还是生理上，做到这一点，泡妞就其实像吃饭一样简单，女人都主动给你开好房间，摆好姿势躺在床上等着你！像我，前阵子刚刚泡了个马子，叫梅香的，长得那一个妖精，浑身棉花糖似地啊。我让她爽了几次，现在每天都缠着我，给我打电话，约我过去打炮。不过，我上都上腻了，都懒得理会她。”
杨贵生正吹得起劲，师兄弟中也有老司机的，当场调侃道：“梅香，不就是何日君酒店的鸡吗？原来你泡的是鸡啊，还宝贝似地。哥也玩过的，价格又不贵。”
杨贵生脸一红：“我原也不知道她是鸡。她有个闺蜜，叫春红的，那倒是个处，长得也很水灵养眼，我想借机会靠近春红，所以才泡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那老司机叽笑道：“一个叫梅香，一个叫春红，听这名字，搁古代那都是伺候的丫环奴婢，或者青楼的小姐。杨公子的口味是比较刁钻呢，还是牙好，胃口好，也不挑食。”
杨贵生一时很尴尬，争辩道：“不要这样说。人家春红真是个挺好的女孩呢。我听说，她学习很好，因为家里穷，自己主动辍学，把读书的机会让给弟弟呢。”
老司机不屑道：“你还是嫩了点！这种故事，我也听过百八十遍了。她有没有告诉你？她家里老母喂猪时被猪顶坏了腰，常年卧病在床，急需用钱，他老爸好逸恶劳，成天酗酒，还打她。”
杨贵生愣了一下：“没有说过啊。”
老司机大笑道：“不要急，慢慢她就会告诉你的！每个欢场姑娘心里都装了一个悲惨的故事，归根结底说白了就是缺钱。”
装纯洁，装可怜，装无辜，撒娇，卖萌，那可是小姐们的必备技能，一切不过是逢场作戏，要当了真，那可就是个大冤种了。没想到杨贵生这种花花公子，竟然也会着了道，简直不能用幼稚来形容了，那是弱智。
众人一阵哄笑。
南山上撞鬼的事件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我一进门，没有亲耳听到过的师兄弟还是立即围了过来，将我打破沙锅问到底。
朱永安率先前道：“狗仔，听说你们在南山上见鬼了？”
杨贵生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跟着转移话题，装着兴致勃勃的样子，凑过来道：“鬼什么样子的？”
我打心里不喜欢他们，于是冷冷道：“没见着。”
两人讨了个没趣，便讪讪住了嘴。
我们给俞师傅点过香，烧完纸，朱永安便懒懒道：“俞师傅无儿无女，孤寡老头一个，不是什么好命人，一切从简，二、三、四、五、六七以后都不做了，你们也不用再来了。”
我也不好说什么，心中暗自惭愧：爷爷算是好命人，我们家中的灵堂却是送葬完当天就拆了的，伯父是政府工作人员，要做移风易俗的表率，父亲巴不得少折腾少花钱，姑姑更希望立即回到她的城里去，大家一合计，一切事情都省了。相比之下，倒是这朱永安还有点良心，继承了俞念祖的遗产，便把戏份做足，灵堂到现在还设着，还请了个师公，一天到晚摇头晃脑咿咿呀呀唱个没完没了。
钟行惊道：“那武馆以后不开了吗？”
朱永安道：“师傅都死了，谁来教？要我教，你们谁也不服啊。”
我们只能无言。我还没感觉什么，钟行和杨言却很难过，他们倒是真心喜欢武术的，天天到武馆都练出感情来了。两个流氓默默地撩拨着火盆里燃烧未尽的冥币，将纸灰挑得满屋子乱飞，一派乌烟瘴气。
我习惯地躺在摇椅上，习惯地伸手去摸摇椅边的茶壶，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俞念祖已死，没有人会泡壶茶放在那里了，心中不由有一点点沮丧。
考虑了半天，钟行和杨言下定了决心似地，突然对朱永安道：“你这武馆要盘多少钱？”
朱永安本想把那些器械卖给镇上另一家武馆，可是同行是冤家，以前没少和人家有过过节，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当废铁卖，又值不了几个钱。听到钟行和杨言有意要盘武馆，喜上眉头，慌忙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啊。既然是师弟要接手，咱们一切都好说。”他虽然贪财，却不敢狮子大开口，一个劲儿地夸说那些武术器械质量扎实，都是最好的，房子不久前刚刚重新装修过，花了不少钱，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道，“九千块，武馆就全归你了。”
钟行道：“可以，我先给你五千块，其余四千，暂时先欠着。”
朱永安很高兴道：“成！成！我信得过你们！你们要请师傅吗？”
钟行道：“那当然要。”
朱永安很诚恳道：“我建议你们找那李三才。我练武这么多年，跟镇上的武师也差不多都较量过，也有赢的，也有输的，心底从来没有服过谁。被李三才揍了两拳，这才真正地服了，人家说得没错，咱们以前练的，都是花拳绣腿啊！反正那李三才对狗仔很感兴趣，不如就让狗仔出面，把他请下山来。”
我心道，术业有专攻，朱永安虽然愚笨，这话倒没错。武馆要办下去，还真得找那有真材实料的！我们正要上仙洞山找他，正好找个机会把他哄下山来，想着，便对朱永安笑道：“师兄言之有理。”
朱永安忙摇头道：“不要叫我师兄了，我是个不成器的，以后武馆就靠着你们发扬光大了。”说着，又道，“俞师傅刚死，我就把武馆卖掉，众人面上到底说不过去，咱们也算师兄弟一场，还请给个面子，再过几天再来接馆。”
钟行应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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