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安又讨好道：“今天晚上偷菜，你们要来吗？”
按照集贤村风俗，死者自去世之日起，其家属每隔七日要设祭一次，直到七七四十九天，第七个七日，俗称“断七”为止。第一个七日即“头七”，头七晚上祭祀死者，至亲好友守护通宵，午夜吃“头七馄饨”，并且派人到他人地里“偷菜”，目的是要被偷之家咒骂，骂得越凶，财发得越快。而被偷之家常会察觉近旁人家“烧头七”的隐秘而噤若寒蝉，不敢追究。
要说每个人都不劳而获的心理，都有恶作剧或者破坏，甚至犯罪的欲望，如果这种感情有地方宣泄而不必考虑后果，我想人人都会乐在其中的，所以网络游戏偷菜风靡一时。对这现实版的偷菜，这些游手好闲的流氓，岂会无动于衷。
朱永安一说，钟行立即心动了，兴致勃勃对我和杨言道：“不如我们晚上偷了菜再上仙洞山吧。”杨言当然没有二话。两流氓齐刷刷看着我。我心中一动，对朱永安道：“你们打算偷谁的菜？”
朱永安道：“偷杨大娘家的。”
我建议道：“不如偷杨屠户家的吧。他家菜园子大，菜也多。”
钟行立即道：“难得狗仔竟然也要参加集体活动！我们就偷那假洋鬼子的！”
朱永安犹豫道：“那杨屠户蛮不讲理。据说人家是吃洋教的，不信佛，不信祖，当年他老妈死了，他都不下跪呢。要是被他发现了，肯定要报复！”
钟行很不屑道：“那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武馆吃馄饨，我们去就行了。”
朱永安为难道：“可我和杨贵生说好了，要带他去的。”
杨贵生被这么一说，脸上挂不住，冷冷对朱永安道：“我多大的人了，需要你带吗？我也想去杨屠户的园子！你要怕事，你就别去！区区杨屠户，我当着他面摘，谅他也不敢放屁！”
朱永安扯了扯嘴角道：“我也是为大家好，再过两天我就要上城打工了，有什么害怕的。不如我们去偷杨大娘的，她家一畦春白菜，老水灵了，晚上下火锅正合适。”
我皱皱鼻子，很轻蔑道：“人家孤苦伶仃一个老太婆，种点菜换些油盐，你也好意思下手啊？”
朱永安厚着脸皮：“又不是我只有一个人这么想，你们没来时我们已经商量过了。”
杨言冷笑道：“杨屠户也有种白菜，也很水灵。”
朱永安口口声声不怕杨屠户，却再三反对去偷他的菜，气得钟行和杨言差点儿暴走。我连忙打圆场道：“杨屠户和杨大娘的菜地都在农场，我们到时就看谁的菜好，就偷谁的！”说着，半拉半扯，将两人拉出武馆。
钟行很不满：“狗仔，你什么时候也这么没有原则了？”
我笑道：“我呆会上杨大娘家通个气，叫她下午给白菜浇浇粪。”
杨言忍俊不禁：“我就觉得奇怪，狗仔原来早有诡计了。”
在农村，蔬菜水果到处都是。上学时，为了抄近路，我们经常走小路，一路上更是四季水果不断，春天有芦柑枇杷，夏天有荔枝龙眼，秋天有香蕉柿子，冬天有番石榴和甘蔗。
钟行和杨言这俩流氓时常干些顺手牵羊的事。“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有时候我都感觉羞与哙伍，他们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胆小鬼！”我用“勿以善小而不为，忽以恶小而为之”的千古名训教训他们，苦口婆心将这话的来龙脉给他们解释清楚，他们总是不屑一顾。
钟行笑道：“你直说‘从小偷针，长大偷金’得了，吊什么书袋！不知道我们是流氓，没文化吗？”杨言则脑袋转得飞快：“这句话是不是暗示我们要行大恶为小善？刘备果然是个玩弄帝王权术的高手，不惭是厚黑之祖啊！刘禅听不出这弦外之音，难怪被诸葛亮玩傻了。”我哑然一笑。这混蛋悟性这么高，不去考公务员，真的是可惜了。
我时常想起这往事。今晚要去偷菜，又想了起来。现在想想，其实我也很厚黑啊，杨屠户得罪我，当着面我忍着，背后立即搧动众人报复了。
火锅自然不能只有青菜，大家和开小饭店的朱多福商量好了，用菜和他换猪肉和粉条。因此每人都提了个大塑料袋，更像准备打家劫舍的了。
今晚月明星稀。
一群人从武馆出来，竟然觉得胸中豪气万丈，有种梁山好汉聚义的感觉。我和钟行杨言三人骑着朱永安的飞鹰，朱永安骑着钟行的蜻蜓，杨贵生骑着辆拉风的太子，其它人则统统上了辆三轮摩托车，雄纠纠气昂昂，直奔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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