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裂开的刹那,沈墨离指尖的血珠正滴在破妄二字上。朱砂色纹路如活物般窜上镜面,将映出的四张爱憎交织的面容割裂成无数菱形碎片——这是他第七次试图摧毁师父留下的照心镜。
“公子又在折腾镜子?”苏晚棠的咳声从纱帐后传来,她扶着檀木屏风起身时,袖口还沾着未干的药渍,“昨夜您发高热时,可是抓着这镜子喊‘别碎’呢。”苍白指尖拂过镜缘裂痕,她腕间银铃发出细碎的颤音,像极了三年前在乱葬岗捡到他时,山风掠过经幡的声响。
沈墨离猛地攥紧镜匣。镜面突然泛起涟漪,四张脸在碎光中重组——本该咳血的苏晚棠唇角扬起健康的绯红,总爱挥剑的顾清禾正温声研墨,常年冷着脸的云无心捧着盛放的昙花,连总把蛇鞭缠在腰间的阿依夏,眼里都盛着南疆少见的柔波。
“阿离该来看看我的新药。”镜中苏晚棠抬手时,腕间银铃竟没响——沈墨离瞳孔骤缩,那串他用自己锁骨血祭的镇魂铃,分明该在她每次动气时发出警示。碎镜拼合的瞬间,镜中世界的阳光穿透窗棂,在他掌心烙下不属于现实的暖。
“沈墨离!”雕花木门被踹开,顾清禾的长剑带着霜气抵住他咽喉,“云无心的药庐又着火了,你到底给她的昙花施了什么邪术——”话音戛然而止,女剑修的瞳孔倒映着镜中自己的模样:本该被剑气划破的袖口平整如新,额角未愈的伤疤泛着健康的肤色,就连总被她嫌弃的粗粝掌心,此刻都细腻得像养在深闺的千金。
顾清禾的剑哐当落地。镜中她正对着沈墨离笑,那是种她从未有过的、带着孺慕的温柔。“原来我也可以不做剑疯子。”她喃喃着伸手触碰镜面,指尖刚贴上,镜中世界的风便掀起她的发梢,“你看,这里的我...会给你缝补剑穗。”
窗棂突然传来细碎的叩击声。云无心抱着焦黑的昙花站在檐角,素白裙角还沾着未熄的火星,却在看见镜面的瞬间愣住——镜中的自己正站在开满昙花的药庐前,指尖拂过每朵花都亮起荧光,那些被她误植的毒草竟都化作了安神的流萤草。“原来我也能种活它们。”她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烫疤,镜中对应的位置却光滑如玉,“阿离...你听见它们在笑吗?”
暮色漫进偏院时,阿依夏的蛇鞭突然缠上沈墨离脖颈。南疆巫女的金铃耳坠摇晃着划过他侧脸,眼里映着镜中截然不同的自己:没有戴着银饰的额角,没有缠绕蛇形纹身的手臂,镜中的“她”正穿着中原襦裙,坐在葡萄架下给膝头的白猫梳毛,脚边散落着沈墨离未写完的诗稿。
“骗子。”阿依夏的蛇信子舔过他耳垂,却没了往日的狠戾,“这里的我...居然会怕打雷。”蛇鞭松开的刹那,镜中世界的雷鸣恰好传来,那个穿着襦裙的少女竟真的瑟缩着躲进沈墨离怀中——而现实里,阿依夏正用从未有过的、带着惶恐的眼神盯着他,“为什么...你眼里有愧疚?”铜镜突然发出蜂鸣。四个镜中人同时伸出手,指尖流转的光晕织成蛛网,将沈墨离困在光华中。他看见镜中苏晚棠的药瓶上刻着“健体”,顾清禾的剑穗上绣着“止戈”,云无心的昙花根部缠着“安神”符,就连阿依夏的白猫项圈上,都刻着极小的“戒杀”二字——那是他这三年来,用自己的修为悄悄为她们补全的“缺憾”。
“原来公子早就知道。”镜中苏晚棠的指尖贴上他眉心,现实中的沈墨离突然尝到铁锈味——镜中世界在吞噬他的神魂。他看见自己的掌心浮现出镜面纹路,那些被他封印在镜中的、她们本该拥有的“完美人生”,此刻正顺着裂痕涌进现实:顾清禾的剑鞘开始生长藤蔓,云无心的药庐飘来从未有过的花香,阿依夏的蛇鞭竟化作了绒毛蓬松的猫尾。
“阿离该进来了。”四个声音在耳畔重叠,沈墨离踉跄着后退,后腰抵上镜匣棱角——那里刻着师父临终前的血字:“妄念成镜,镜成噬主”。他终于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他在乱葬岗捡起濒死的苏晚棠时,照心镜映出的不是她的命数,而是他自己眼底翻涌的、想要“保护她们”的执念。
“你们不是她们。”沈墨离咬破舌尖,血珠溅在镜面上绽开黑色纹路,“苏晚棠的药味里永远有三分苦,因为她总把我的药渣偷偷熬进自己的补汤;顾清禾的剑穗总少一根穗子,因为她第一次学女红时扎伤了七次手;云无心的昙花只会在子时三刻开,因为那是她算出我最容易犯旧疾的时辰;阿依夏的蛇鞭...从来不会缠我的脖子,除非...”他的声音突然哽住,看着镜中四人逐渐模糊的面容,“除非我快死了。”
镜面轰然炸裂。碎镜片划破沈墨离的脸颊,却在落地瞬间化作点点荧光,钻进四个少女的眉心——苏晚棠突然剧烈咳嗽,却在咳出的血沫里发现了半片碎镜;顾清禾捡起长剑时,剑穗上突然多了根歪歪扭扭的金线;云无心的昙花突然全部绽放,每朵花蕊里都躺着极小的“破妄”符文;阿依夏的蛇鞭重新缠上手腕,却在触到沈墨离伤口时,蛇信子轻轻舔了舔他的指尖。
“原来你一直在骗我们。”顾清禾的剑尖抵在他心口,却没真的刺下去,“那些‘缺憾’...根本是你自己背的劫。”她看见沈墨离袖口露出的咒印,那是和照心镜identical的纹路——原来他每次“修补”她们的人生,都是用自己的神魂在换。云无心突然颤抖着捧起他的手,那些本该属于她的烫疤,此刻正爬满他的掌心。“你说我的药总差三分火候,”她的眼泪滴在他掌心,咒印竟开始褪色,“原来差的...是你藏起来的半条命。”
阿依夏突然拽过他的手腕,南疆巫咒在指尖亮起:“傻子,巫女的命债哪是凡人能背的。”她看见沈墨离后颈新长出的蛇形红痕,那是本该属于自己的血契,“你以为封住我的杀性,就能让我做个普通姑娘?可没有蛇鞭的阿依夏,怎么保护总在犯傻的你?”
苏晚棠忽然轻笑一声,指尖抚过他眉心的裂痕:“公子总说我体弱,却忘了当年在乱葬岗,是我把濒死的你拖回破庙。”她腕间银铃终于响起,却不再是警示,而是镇魂的清响,“镇魂铃震的从来不是我的心,是你藏在镜里的、不敢说出口的‘害怕失去’。”
铜镜的残片突然重新聚合,却不再映出完美的幻象。沈墨离看见镜中四人:苏晚棠咳着血却笑着递药,顾清禾骂骂咧咧却细心地替他缠剑穗,云无心对着枯萎的昙花掉眼泪却仍不肯放弃,阿依夏甩着蛇鞭威胁他却偷偷在他酒里下安神药——那是她们真实的、带着裂痕的模样,却比任何幻象都要温暖。
“现在换我们来补镜子了。”顾清禾的长剑劈开镜中世界的光晕,云无心的药粉洒在咒印上,阿依夏的巫咒缠住即将消散的神魂,苏晚棠的镇魂铃响彻整个院子。沈墨离终于跌进真实的怀抱,闻到苏晚棠发间的药香,顾清禾身上的铁锈味,云无心袖中的草香,阿依夏怀里的奶香——原来他拼命想要修补的“缺憾”,从来都是自己不敢直面的、对“不完美的陪伴”的渴望。
铜镜彻底碎成齑粉的刹那,沈墨离看见残片里映出的自己:不再是那个执着于“完美救赎”的少年,而是被四个带着裂痕的灵魂紧紧抱住的、终于敢示弱的人。院角的昙花突然绽放,这次没有荧光,没有符咒,只有带着露水的、真实的花香。
“下次再敢藏伤,”阿依夏的蛇信子舔过他耳垂,却带着撒娇的意味,“就把你绑在南疆的蛇窟里,让我的蛇每天舔你的伤口。”顾清禾嫌弃地推开她,却往他手里塞了个绣歪的剑穗:“笨死了,连‘喜欢’都不敢说。”云无心红着脸递上药膏,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他掌心的疤:“其实...不完美的我,才会种出治你旧疾的药。”苏晚棠笑着替他擦去嘴角的血,银铃在暮色里轻响:“公子可知,这世上最完美的妄念,从来都是‘我们一起不完美’。”
夜风掀起窗棂。沈墨离望着满地碎镜,忽然笑了。原来真正的照心镜,从来不在镜面,而在那些愿意和他一起面对裂痕的人眼里。当第一颗星子跃上屋檐时,他听见自己的心跳——不再是为了修补谁的人生而剧烈跳动,而是为了这四个带着烟火气的灵魂,第一次真正地、鲜活地跳动。
下一章预告:沈墨离发现碎镜中藏着师父留下的残卷,上面画着与四人命格相连的“镜渊”地图,而南疆突然传来巫蛊异动的消息,阿依夏的蛇鞭竟开始不受控制地攻击众人...点击收藏,一起揭开镜中世界的终极秘密。尊敬的读者朋友,我因血管堵塞导致手脚麻木干不了体力活,跪求您们收藏本章节。我已断粮多日,希望作品早日达到500v收藏上架挣点生活费,感恩读者朋友,点击收藏本章节。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