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权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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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贤妃的鎏金护甲掐进掌心时,香炉里的龙涎香正飘出第三缕烟。丞相府送来的密信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铁盒在清禾手中”七字被朱砂圈得通红,像极了她昨夜梦见的断头台。

“娘娘,陛下已去太庙。”宫女翡翠的声音打断思绪,贤妃抬眼便看见镜中自己眼下的青黑——自宸妃被囚后,她已经七夜未眠。指尖摩挲着鬓边东珠步摇,那是丞相送她的及笄礼,此刻却硌得太阳穴突突作痛。

“备辇,去金銮殿。”她起身时锦袍扫过满地奏疏,目光停在最上面那封盖着“镇北将军”印的折子。清禾那贱人,竟能说动北疆战神送来密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忽然想起三年前选秀那日,清禾穿一身素白站在牡丹丛中,龙御天看她的眼神,比看自己时多了三分温度。

金銮殿外的铜鹤香炉飘着青烟,贤妃踩着九龙阶时听见殿内争执声。丞相的蟒纹朝服扫过金砖,他身后站着户部尚书、刑部侍郎,个个面色凝重。而龙御天斜倚龙椅,指尖转着块羊脂玉佩,眼底是她熟悉的戏谑笑意。

“陛下难道要护着弑君余孽?”丞相的声音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贤妃注意到他袖口沾着半片银杏叶——是昨夜太庙那场混战的证据。她按住剧烈跳动的胸口,余光瞥见殿角阴影里闪过的月白衣角,是宸妃的暗卫?

“丞相急什么?”龙御天忽然起身,明黄龙袍扫过丹陛。他抬手抛出的卷轴在众人头顶展开,朱砂血诏四个字惊得贤妃踉跄半步。可当她看清诏书上“传位七皇子”的字迹时,指尖的护甲突然崩裂——那分明是当年被她亲手烧掉的假诏!

“这是...陛下从何处得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却看见龙御天看向自己时,眼中闪过一丝怜悯。殿外突然传来骚动,清禾被两名禁军架着进来,她胸前衣襟染着血迹,发间银簪正是贤妃赏给茯苓的那支。“清禾!”贤妃听见自己的尖叫,却看见清禾抬头时,嘴角咳出的血珠滴在腰间玉佩上。那是块雕着云纹的羊脂玉,贤妃忽然想起上个月在御花园,清禾曾说这是母亲留给她的护身符。

龙御天的动作快如闪电。当他扯下自己腰间玉佩时,贤妃听见满堂倒抽冷气声——两块玉佩合在一起,竟拼成完整的龙凤呈祥。清禾的瞳孔在看见玉佩时骤然收缩,她踉跄着向前,却被贤妃抢先一步抓住手腕。“你母亲...叫什么名字?”贤妃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清禾咳出的血滴在她金丝绣鞋上,却在抬头时露出释然的笑:“贤妃娘娘应当知道,毕竟当年灭我族时,您的暗卫也在场。”

殿内温度骤降。贤妃感觉有人在扯她的衣袖,是翡翠脸色惨白地指着清禾腰间——玉佩缝隙间露出的半片锦帕,竟与她当年绣给龙御天的定情之物一模一样。“陛下可还记得,”清禾的声音混着血沫,“十五岁那年您说我像‘迷路的小兽’?其实那日我是去给母亲上坟,路过御花园时听见...听见您与贤妃说,要借我家手除去前朝余孽。”

龙御天的玉佩“当啷”落地。贤妃看着他踉跄着扶住龙椅,忽然想起初遇时他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在她的簪子掉进荷花池时,二话不说就跳进水里打捞。那时他眼底的星光,比现在这盏万年灯还要亮。“贤妃,”龙御天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你确实送过朕一块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可你不知道,清禾的母亲,是朕的乳母。”他忽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贤妃从未听过的悲怆,“当年乳母被诬陷偷藏禁书,朕亲眼看见你带着暗卫冲进她的屋子。”

贤妃感觉天旋地转。她想起那个总在御膳房给她留蜜渍梅子的温软妇人,想起她临终前说“小姐以后要好好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原来清禾不是什么余孽,是她从小抱过的、唤她“贤姐姐”的奶娘之女。“还有更有趣的。”清禾忽然伸手扯下贤妃的东珠步摇,露出她耳后那颗朱砂痣,“丞相府的密信说,贤妃是前朝公主。可实际上——”她转向面色如土的丞相,“您才是当年偷换皇子的钦天监后人吧?”

殿外惊雷炸响。贤妃看着丞相突然拔出的佩剑,看着龙御天扑过来时眼中的惊恐,忽然想起昨夜他翻她绿头牌时,说“还是你最懂朕”。可现在,他护着清禾的样子,像极了那年她被刺客划伤,他抱着她跑了三条街找太医的模样。

“陛下小心!”翡翠的尖叫里,贤妃本能地推开龙御天。丞相的剑擦着她咽喉刺入廊柱,她闻到自己颈间鲜血的味道,却看见清禾眼中闪过的惊诧。原来在生死关头,她还是会下意识护着这个男人,哪怕他心里从来没有自己。

“贤妃!”龙御天的声音带着她熟悉的慌乱。清禾被他按在身后,贤妃看见她腰间玉佩与龙御天的那半块发出微光,忽然想起奶娘临终前塞给她的玉佩碎片,说“留给有缘人”。禁军冲进来时,丞相已经被清禾的簪子划破手腕。贤妃看着他被拖走时怨毒的眼神,忽然笑出声来。她摸出袖中早已准备好的毒酒,看着龙御天惊恐的脸,忽然觉得累极了。

“原来我们都活在谎言里。”她仰头饮下毒酒,感觉喉间泛起熟悉的苦杏仁味,“陛下可知道,当年奶娘的‘禁书’,其实是...是您生母的遗物?”龙御天的瞳孔剧烈收缩。贤妃看见清禾忽然扑过来抱住自己,闻到她发间熟悉的沉水香——那是她宫里常烧的香。原来这个她一直视为眼中钉的女子,竟偷偷模仿了她三年。

“贤姐姐,”清禾的眼泪滴在她手背,“我知道你藏着奶娘的遗书,我知道你...其实不想杀我。”

贤妃想笑,却发现嘴角已经麻木。她看着龙御天慌乱地扯开她的衣领,露出贴身戴着的玉佩碎片,终于明白为何每次看见清禾,心里都会泛起异样的疼。原来她们都是被命运捉弄的人,都困在这金銮殿的牢笼里,求而不得。“陛下...对不起...”她最后的视线落在龙御天眼中,那里有她从未见过的泪光。原来他不是没有心,只是她从来没有走进过。

毒酒发作的瞬间,贤妃听见清禾的哭声,听见龙御天喊她的名字,忽然觉得解脱了。她终于不用再算计,不用再伪装,不用再看着心爱的人对别的女子笑。金銮殿外,暴雨倾盆。贤妃的身体渐渐变冷,却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心里裂开——或许是多年的执念,或许是早已死去的真心。

清禾抱着她渐渐僵硬的身体,看着龙御天手中拼好的玉佩,忽然明白奶娘为何将半块玉佩留给自己。原来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那些她以为的仇恨与背叛,竟藏着如此复杂的前缘。龙御天跪在她们身边,指尖抚过贤妃耳后的朱砂痣,像回到了最初相遇的那年。那时她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而他只是个无人问津的皇子,他们在御花园的荷花池边,许下过一生一世的誓言。

“朕错了...”他的声音混着雨声,“朕以为权力最重要,却弄丢了最重要的人。”清禾抬头看他,发现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眼中竟满是痛楚与悔恨。她忽然想起贤妃临死前看龙御天的眼神,那不是仇恨,而是最深的爱意与绝望。金銮殿内,烛火摇曳。清禾轻轻合上贤妃的眼睛,起身时看见翡翠跪在角落发抖。她忽然想起贤妃宫里那株她亲手栽的绿梅,每到冬天都会开得格外艳丽,就像贤妃短暂而绚烂的一生。

“把贤妃娘娘的东西都收好吧,”她对翡翠说,“找个好地方安葬她,就用...用她最喜欢的那套东珠首饰。”翡翠含泪点头,抱着贤妃的步摇退出殿外。清禾转身看向龙御天,发现他正盯着拼好的玉佩出神。龙凤呈祥的纹路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时光掩埋的往事。

“现在怎么办?”清禾轻声问。龙御天抬头看她,眼中的痛楚渐渐被坚定取代。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清禾想起贤妃最后那抹微笑。

“我们要做的,”他说,“是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让所有被冤枉的人,都能安息。”清禾点头,忽然感觉腰间的玉佩轻轻发烫。她知道,这是奶娘和贤妃在天之灵,在告诉她们,这场持续了多年的谎言与争斗,终于要画上句号了。

暴雨渐歇,晨光透过窗棂洒在金銮殿上。清禾看着龙御天重新坐上龙椅,忽然明白,真正的帝王之道,不是权术与算计,而是心怀慈悲,守护苍生。而她,也终于不再是那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少女。她要带着贤妃的遗愿,带着奶娘的期望,和龙御天一起,开创一个没有谎言与背叛的盛世。

风起时,清禾听见殿外绿梅摇曳的声音,仿佛是贤妃在轻声诉说。她闭上眼睛,感受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知道新的故事,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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