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禾将酸梅汤推远时,龙御天正用银针挑开她新制的蜀锦鞋。银针在鞋面凤凰图腾处骤然发黑,他瞳孔骤缩的模样,与昨夜在御膳房发现安胎药里掺着滑胎散时如出一辙。
“陛下又在胡闹。”她按住他发凉的指尖,腕间贤妃的翡翠镯轻响,“不过是孕吐厉害些,何苦连鞋袜都要验毒?”殿外传来皇后的软轿声,轿帘上绣着的并蒂莲与她襁褓残片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清禾,”龙御天忽然扣住她手腕,指腹摩挲着她内侧的朱砂痣,“昨夜掌膳太监招了,滑胎散的药方...是从皇后宫里流出的。”他身后的暗卫呈上染血的账本,清禾瞥见“沈氏云卿”的字样被朱砂圈了又圈——那是她母亲的闺名。皇后踏入椒房殿时,清禾正握着贤妃留下的《女戒》发呆。这个总穿月白襦裙的女子,鬓边别着的东珠步摇正是三年前她送的生辰礼,此刻却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妹妹可好些了?”皇后的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背,忽然惊呼,“这脉象...莫不是受了惊?”她转头看向龙御天,眼中泛起清禾熟悉的忧色——与贤妃临终前看他时一模一样。清禾看着皇后亲自试药的背影,想起三个月前她跪在太液池边,哭着说“当年贤妃娘娘托我照顾你”。银勺搅动药碗的声音里,她忽然注意到皇后袖口露出的刺青——与右使面具上的朱雀图腾仅有毫厘之差。
“姐姐小心!”清禾的惊呼声被药碗碎裂声盖过。皇后的嘴角溢出黑血时,清禾闻到了蛇莓毒的苦杏仁味——那是白凤盟惯用的毒药,与当年贤妃中的牵机散同出一源。龙御天的袖箭擦着清禾耳畔钉入立柱时,她正被宫人按在地上。皇后的宫女突然指认:“方才娘娘试药前,看见皇后娘娘往药里加了东西!”清禾看着那宫女耳后的朱砂痣,想起她是沈知微的陪嫁丫鬟。
“陛下该问问,”清禾擦去溅在脸上的血沫,“皇后娘娘为何会中蛇莓毒?这种毒...只有白凤盟的高阶杀手才会用。”她摸出贤妃的翡翠镯子,镯内“止戈”二字被血渍浸透,“还有,为何她的帕子上,绣着我母亲的闺名?”龙御天的动作骤然僵住。皇后在昏迷前忽然笑了,她扯下东珠步摇,露出与贤妃如出一辙的丹凤眼:“龙御天,你以为贤妃真的是自尽?她临死前说...说你配不上清禾的真心...”清禾的瞳孔剧烈收缩。记忆突然闪回:贤妃咽气那晚,皇后曾托人送来掺了蜜的百合粥。她转头看向云砚,后者正握紧腰间佩剑,指节泛白得像要捏碎剑柄——那是贤妃亲赐的软剑。
“把皇后宫里的香炉送去验毒,”龙御天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伸手替清禾拂去发间药渣,指尖却在发抖,“再查她与沈知微的往来密信。”清禾注意到他刻意加重“沈知微”三字,殿内温度骤降。深夜的椒房殿静得能听见漏沙声,清禾摸着隆起的小腹,忽然想起贤妃留下的妆匣。匣底暗格里的纸条上,贤妃的字迹被泪水晕开:“皇后是我母族旁支,当年替我顶下私通外敌的罪名...”
“清禾?”龙御天的声音从暖阁传来,他握着的安胎药碗腾着热气,“太医说你需要静养,朕让人炖了银耳莲子羹...”他忽然顿住,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纸条上。清禾看着他瞬间惨白的脸色,想起贤妃出殡那日,皇后扶着棺椁哭得几乎晕厥。她忽然握住他的手,将纸条放进烛火:“有些真相,或许比谎言更伤人。”
龙御天忽然将她按进怀里,力道大得让她发出闷哼。他的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里带着清禾从未听过的脆弱:“朕害怕...害怕你像贤妃一样,到死都不愿原谅朕。清禾轻轻抚摸他后颈的白发,那里又添了几缕。她想起白天皇后昏迷前的眼神,那不是仇恨,而是解脱:“贤妃娘娘说过,真正的宽恕,不是忘记伤害,而是明白伤害背后的苦衷。”
窗外忽然飘起细雪,清禾看着龙御天替她掖好被角的动作,想起贤妃教他绣并蒂莲时的场景。或许有些错局,从一开始就不是某个人的错,而是深宫里的女子,都困在了名为“爱”的牢笼里。
“明天去看看皇后吧,”她将手覆在他手背上,感受着他的温度,“她醒了,有些话,该当面说清楚。”龙御天点头,指尖替她拢了拢鬓边碎发。清禾看见他眼中倒映的烛火,忽然明白,在这充满算计的后宫里,他们能握住的真心,比什么都重要。
雪越下越大,清禾靠在龙御天肩头,听见远处传来云砚的琴音。那是贤妃最爱的《清平调》,此刻在雪夜里格外清越。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腹中的胎动,知道无论前方还有多少风雨,他们都将一起面对。因为他们的心中,装着彼此,装着未出世的孩子,装着那些用生命守护的温暖。而这,才是真正的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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