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三十九年春,玉门关外的胡杨刚抽出新芽,顾清禾便在辕门望见了和亲使团的驼队。为首的马车挂着金线绣的狼首帘幕,与胡族可汗的牙帐形制别无二致,却在车轮边缘刻着中原的缠枝莲纹——这诡异的混搭让她后颈的蝶形胎记微微发烫。
“顾将军,胡族可汗送来的‘和亲大礼’。”斥候的语气带着警惕,他呈上的鎏金酒壶刻着波斯文的“忘忧”,壶盖缝隙间飘出的葡萄酒香里,隐约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阿依夏掀开马车帘时,顾清禾的狼首刀本能地出鞘三寸。这位胡族公主穿着中原的织金襦裙,发间却别着胡族的鹰羽钗,耳垂上的绿松石坠子晃动间,露出耳后指甲盖大小的狼形刺青——与镇北军的“吞月狼”图腾分毫不差。
“久闻顾将军之名,”阿依夏的汉语带着柔然口音,她亲手斟酒,琥珀色的酒液中浮沉的枸杞竟摆成蝶形,“这是胡族的‘忘忧酿’,饮下可忘忧解愁。”顾清禾望着酒中晃动的自己,甲胄上的狼首吞口与阿依夏的狼形刺青倒影重叠,宛如双生。她想起昨夜沈墨离的警告:“胡族近年屡用蛊毒,尤其是可汗宠信的‘巫女’一脉。”指尖在杯沿轻点,暗用齐地“试毒术”——酒液触及皮肤的瞬间,竟泛起极细微的白沫。
夜宴设在胡杨林中,篝火映着阿依夏的胡旋舞。她的裙裾扫过顾清禾脚边时,裙角绣着的“胡杨泪”纹样与镇北军军旗的“狼眼”图腾惊人地相似。沈墨离握着银枪站在帐外,枪头红缨随夜风轻摆,扫过地上的酒渍时,竟冒出一缕青烟。
“顾将军为何不饮?”阿依夏忽然贴近,身上的乳香混着酒香,“可是嫌我胡族的酒不够烈?”顾清禾被迫举杯,酒液入口的刹那,后颈胎记突然灼烧起来。她看见阿依夏耳后的狼形刺青蠕动如活物,恍惚间竟与记忆中父亲临终的伤口重叠——那年她七岁,父亲胸口插着的胡族狼头箭,箭羽上染着的,正是这种乳香与酒香混合的气味。
“你父亲...是不是死在狼头箭下?”阿依夏的声音像是从极远处飘来,顾清禾惊觉自己竟开了口,说出的话却不受控制,“我曾梦见...梦见你杀了他...”沈墨离的银枪“当啷”落地。他冲过来时,看见顾清禾眼中泛起诡异的金芒,那是胡族“忘忧蛊”发作的征兆。阿依夏的指尖已按上顾清禾后颈的胎记,口中念念有词,竟是胡族巫女的“摄魂咒”。
“放开她!”沈墨离的银枪抵住阿依夏咽喉,枪尖却在触及她肌肤时顿住——她衣领翻开处,露出与顾清禾的蝶形胎记。更让他心惊的是,阿依夏耳后的狼形刺青,竟与他掌心的狼魂印记首尾相连。顾清禾在恍惚中看见两幅画面重叠:一边是父亲被狼头箭贯穿的瞬间,持箭者的脸被胡族面具遮挡,却在面具边缘露出一缕中原女子的发丝;另一边是阿依夏在篝火旁起舞,裙角的胡杨泪纹样渐渐化作蝴蝶振翅。
“你父亲...是我父亲的副将。”阿依夏的声音带着哭腔,蛊毒的力量让她不得不说出真相,“当年那场ambush,是中原人假扮胡族所为...狼头箭上的乳香,是中原巫女的‘迷魂散’...”沈墨离猛然想起三年前在蝶影堂密室看到的密档:“镇北军副将顾承渊之死,实为朝中权臣借胡族之名灭口。”他望向顾清禾,发现她眼中的金芒已化作泪光,而阿依夏耳后的狼形刺青正在消退,露出下面中原女子的细腻肌肤。
“忘忧蛊...会让人说出最恐惧的记忆,”阿依夏浑身颤抖,“但那不是真相...是有人用蛊毒篡改的梦境...”
子时三刻,顾清禾在沈墨离的营帐中醒来,额角缠着浸了狼火草的布条。帐中弥漫着镇北军特有的艾草香,与阿依夏的乳香混合,竟化作一种奇异的清醒气息。
“她说的...是真的?”顾清禾摸着后颈的胎记,想起阿依夏被扣押前的眼神——那眼神中既有胡族的剽悍,又有中原女子的哀愁,竟与她镜中的自己如此相似。沈墨离递来一卷密档,上面盖着已失传的“蝶影堂”印鉴。翻开第一页,赫然是顾承渊的画像,旁边用朱砂批注:“与胡族巫女有私,生女双胞,其一留胡,其一归汉。”
“阿依夏...是你的孪生妹妹。”沈墨离的声音低沉,他指着密档中“狼蝶共生”的图腾,“当年你母亲为保血脉,将双子分寄胡汉,你们后颈的胎记和耳后的刺青,合起来就是完整的镇北军魂印记。”顾清禾想起阿依夏斟酒时的手势,那是中原“蝶影阁”的秘传手法。她终于明白为何胡族使团会带着中原纹饰的马车,为何阿依夏的舞步中藏着江南水袖的韵味——她们本就是流着一半胡族血、一半中原血的双生花。
“忘忧蛊的反噬...会让她永远不能说谎,”顾清禾握紧沈墨离的手,“她说父亲死于中原人之手,那凶手...”帐外突然传来喧哗,斥候浑身血污地闯入:“报!胡族大营传来消息,可汗暴毙,凶手用的是中原巫女的‘鹤顶红’!”沈墨离与顾清禾对视,同时想起阿依夏提到的“中原巫女”。他摸出怀中的蝶形令牌,令牌与顾清禾的梳妆盒碎片合璧,露出里面刻着的“双生镇北”四字——原来真正的镇北军魂,从来不是单一个体,而是胡汉双生的血脉共鸣。
晨光刺破胡杨林时,顾清禾走向阿依夏的营帐。她知道,解开父亲死亡真相的钥匙,就在这位孪生妹妹手中。而她们流着的狼蝶血脉,终将在这乱世中,织就一幅超越胡汉之分的清明图景。胡杨的新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千万句被蛊毒压抑的真相,终于等到了破土而出的时刻。顾清禾摸着后颈的胎记,那里不再灼烧,而是传来一阵温热——那是血脉相连的感应,是跨越胡汉的双生花,在春风中绽放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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