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心跪在滚烫的沙砾上,喉间腥甜翻涌。阿依夏的银镯在烈日下泛着冷光,那串他亲手为她编的驼铃却已碎成齑粉,混在血珠里渗入黄沙。三天前,他们还在胡杨树下分食蜜瓜,她的笑眼弯成月牙,说要带他去看于阗的雪。
知道为什么选你吗?阿依夏的指尖抚过他颈间的血契印记,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夜替他包扎时的药粉,中原修士的血契之力,在我们西域可是硬通货。她手腕翻转,金箔般的咒文从掌心溢出,像极了她曾为他跳胡旋舞时飞扬的彩裙。
云无心望着远处的蜃楼,那片虚幻的绿洲里,隐约可见她故乡的土坯房。他想起她说过的故事:十二岁那年,狼群撕咬她的羊群,是路过的中原修士用血契术救了她。原来从那天起,你就在算计我。他的声音被风沙扯得破碎,舌尖尝到铁锈味——那是血契即将崩裂的征兆。
阿依夏忽然按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惊人。她耳后的朱砂痣微微颤动,那是西域魂契猎手的标记:别恨我,云郎。在这片大漠,心软的人早该被风沙埋了。咒文如毒蛇缠上他的脖颈,他看见自己的血契印记正被一点点剥离,化作金色粉尘飘向她的掌心。
剧痛中,云无心的思绪回到三年前的长安。他在西市的酒肆初见阿依夏,她穿着镶银边的回鹘袍,正用匕首威胁偷她玉髓的波斯商人。那是我母亲的遗物。她擦着匕首上的血,琥珀色的眼睛映着他腰间的血契玉佩,中原人都像你这么爱管闲事?此刻,胡杨树下的骷髅突然发出异响。云无心瞥见其中一具骸骨的手环——正是阿依夏说的母亲遗物。原来她所谓的亡母,不过是另一个死在血契术下的猎物。风沙卷起骷髅手中的羊皮卷,上面用粟特文写着:魂契猎手需饮尽三任宿主的血,方能破除诅咒。
阿依夏,你早就被血契反噬了对不对?云无心感觉力量正在流失,但指尖却触到藏在袖中的狼首银哨——那是她送他的定情信物,说是用第一头猎杀的狼骨磨成。哨音划破天际的刹那,远处传来熟悉的驼铃声。阿依夏的瞳孔骤然收缩:你竟然......话未说完,数十骑黑衣人从沙丘后杀出,为首者摘下兜帽,竟是被她认为早已死去的师父。徒儿,好久不见。老人的血契印记在眉心跳动,听说你找到了完美宿主?
月升时分,阿依夏将云无心拖进古老的祭坛。石壁上的浮雕讲述着西域血契的起源:修士与魔鬼签订契约,用鲜血换取永生。她掏出骨刀,刀刃映出她扭曲的脸:别怨我,云郎。只要饮下你的血,我就能成为最强大的猎手。云无心盯着她发间的银饰,那是他用三个月俸禄买的和田玉。想起她曾说:西域的女子,要自己挣嫁妆。此刻玉坠上的纹路却在月光下显形——竟是中原血契的破解符。原来她早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从一开始就是场精心策划的猎杀。
动手吧。他闭上眼,任由血契之力在体内翻涌,但我要你知道,三年前在长安,我本可以选择更强大的宿主。骨刀刺破皮肤的瞬间,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将银哨按在她眉心:可我选了你,阿依夏。祭坛突然震动,银哨发出刺耳的尖啸。阿依夏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血契印记开始逆转,云无心的血顺着刀刃流入她的血管,竟在修复她被反噬的经脉。远处传来师父的怒吼:你疯了?他是中原血契宗的圣子!
朝阳染红沙丘时,阿依夏跪在云无心身边。他的血契印记已淡如薄纱,而她颈间多出了与他同款的纹路。师父的黑衣人队伍包围了祭坛,骨刀在沙地上划出渗血的咒文。
原来血契的终极秘密,是双向救赎。阿依夏轻抚他苍白的脸,指尖沾着他咳出的血,他们说魂契猎手不能有爱,可你偏要证明我错了。她忽然起身,将骨刀插入自己心口,血珠溅在云无心的印记上,绽开金色的花。
阿依夏!云无心挣扎着起身,却被她用咒文定在原地。她转身面对师父,银镯上的驼铃重新发出清响:我以血契起誓,从此不再猎杀无辜。话音未落,无数血契之力从她体内迸发,将黑衣人震飞数丈。
风沙骤起,她的身影在晨光中变得透明。云无心终于挣脱束缚,抱住她逐渐消散的身体。她嘴角挂着血笑:云郎,去中原找血契宗吧。那里有能救你的......话未说完,已化作万千金粉,唯有银哨和玉坠落在他掌心,泛着温热的余温。
三年后,云无心站在于阗的雪山上。他颈间的血契印记已恢复如初,却多了道淡金色的纹路。怀中的银哨突然响起,风中传来若有若无的胡旋舞乐。
阿依夏,你看。他摊开掌心,玉坠里渗出的血珠竟在雪地上开出小花,血契宗的长老说,这是西域魂契与中原血契融合的证明。远处的商队传来驼铃,某个穿红裙的女子策马而过,回眸时耳后闪过一点朱砂。云无心握紧银哨,任由雪花落在印记上。他知道,在这片广袤的大漠下,总有一天,会有带着琥珀色眼睛的女子,踏着胡杨的影子归来,笑着对他说:云郎,我来兑现未说完的誓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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