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芬学长。”
夏弥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点京味儿的爽脆和自来熟的活力，“别的不说，这四九城里，犄角旮旯的地儿，就没我不知道的。”
她挺起胸脯，拍了拍那个草绿色的双肩包，像只即将归林的雀鸟，语气里充满了老北京的熟稔和一点微妙的掌控感。
“跟我走，保管你们花最少的钱，吃最对的味儿，睡……最安全最干净的店！”她故意顿了顿，明亮的眸子飞快地扫过楚子航毫无波澜的侧脸，“对了，你们要去哪儿买餐具？故宫古玩城？潘家园？还是那种需要一点特殊门路的地下场儿？”
她当然知道“餐具”的含义，对卡塞尔学院的成员来说，龙是“食物”，餐具自然是斩龙兵器。
为了混淆视线，拍卖会中，除了几套“餐具”，还会加入大量古迹珍宝。
话语轻松，像是最普通的闲聊。
但楚子航在那句“特殊门路”落下的瞬间，眼睫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通道远处，地铁进站的呼啸由远及近，卷起一股带着尘埃和铁锈气味的风，吹动了夏弥柔软的马尾，也吹拂过楚子航额前垂落的碎发。
特殊门路……地下场……她怎么会知道？
巧合？还是……
“嘿！小师妹有眼光。”
芬格尔立刻捕捉到了夏弥话语里的关键信息，兴奋地搓着手，仿佛看到了省下大笔经费的希望，“就是那种带点神秘色彩，门槛贼高，一般人连门朝哪开都不知道的地下拍卖会。专拍些……嗯……‘特别’的餐具！”
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夏弥一点，“怎么样？有路子？”
攒下来的钱，当然能“落袋为安。”
夏弥大眼睛眨巴着，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脸上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表情，还带着点“小菜一碟”的得意。
她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点了点自己小巧的鼻尖：“路子？那必须得有啊。也不看看我是谁，不过嘛……”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
“那种地方，规矩大着呢，光有路子不够，还得有‘引子’！你们……有‘票’吗？”
她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个夹东西的手势。
“票？”芬格尔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刻从自己那件油腻腻的夹克内袋里掏摸出一个古旧的黑沉木质小匣子，正是昂热交给侯铭轩的那个。
“你说这个？”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缝，露出里面那个缠绕着蛇与树枝的复杂徽记凭证。
夏弥只是飞快地瞥了一眼那徽记，清澈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了然，随即笑容更加灿烂：“对。就是这个，‘蛇与枝’。行，有这玩意儿，再加上我这个‘老北京活地图’，齐活儿了。”
她拍了拍手，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架势。
“跟师兄们一起去，我也能长长见识，提前积累些经验。”
就在这时，通道深处传来地铁进站特有的、由远及近的呼啸声和气压变化带来的风声。
巨大的气流卷起地上的纸屑和灰尘，打着旋儿扑向众人。
“车来了。快走快走，再磨蹭赶不上这趟了。”
夏弥立刻像只被惊动的兔子，转身就朝着通往站台的楼梯口小跑下去，高马尾在脑后活泼地跳跃着，草绿色的背包随着她的动作一颠一颠，那只毛茸茸的熊耳朵在侧袋开口处若隐若现。
她一边跑还一边回头招手，声音在风里传来：“跟上啊。别丢了。这站台贼大！”
芬格尔立刻推着他那哐当作响的大箱子跟上，嘴里还喊着：“小师妹慢点，等等师兄！”
楚子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疑虑和那张酷似记忆深处侧脸带来的强烈冲击感。
他不再看夏弥的背影，提着村雨，步伐沉稳地跟上。
侯铭轩落在最后，他拉了拉肩上的旧背包带才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走下台阶。
北京地铁1号线站台，如同一个巨大、永不疲倦的钢铁蜂巢。
巨大的电子屏滚动着冰冷的车次信息，广播里字正腔圆的女声在嘈杂的人声鼎沸中显得微弱而遥远。
“开往四惠东方向的列车即将进站，请乘客们注意安全，按秩序排队候车……”
到处都是人。
如同潮水般涌动、推挤、汇聚在黄线边缘。
一张张疲惫或兴奋的脸在灯光下晃动。
穿着校服的学生、西装革履的上班族、背着巨大编织袋的务工者、拖着行李箱的旅客……
构成了一幅庞大都市最真实也最压抑的浮世绘。
“我的妈呀，这人也太多了吧，不愧是你们的首都。”
芬格尔刚下到站台就被眼前黑压压的人头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护住自己那个硕大的箱子，仿佛那是他最后的堡垒。
夏弥却像一尾灵活的鱼，在人潮的边缘轻松地穿梭。
她甚至踮起脚尖，朝着轨道尽头张望了一下，回头对三人招手，声音清亮，穿透嘈杂：“这边这边，等会儿跟着我往里挤，中间车厢人少点，保管有座儿。”她脸上带着一种混迹市井的熟稔和自信，仿佛这汹涌的人潮只是她游弋的池塘。
“呜——！”
刺耳的刹车声伴随着巨大的风压扑面而来。
银灰色的地铁列车如同一条钢铁巨蟒，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滑入站台，精准地停在黄线外。车门上方闪烁的指示灯瞬间由红转绿。
“嗤——！”
车门向两侧滑开的瞬间。
积蓄已久的人潮如同决堤的洪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疯狂地朝着敞开的车门涌去。
瞬间将站台变成了一个失控的角斗场。
“哎哟，挤什么挤。”
“我的包！别拽！”
“孩子！我的孩子！”
混乱中，芬格尔庞大的身躯成了天然的屏障，但也成了被冲击的重点目标。他死死护着自己的箱子，被挤得东倒西歪，嘴里骂骂咧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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