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格外晴朗,阳光不燥不晒,微风徐徐。
陈不凡左寻右找,终于在一处靠海的礁滩旁找到了一个理想的位置。
那片海湾浪涌平缓,没有暗流,正适合下饵诱鱼。
脚下是一块宽阔平整的岩石台,摆放鱼篓鱼竿皆不费事。
头顶上则是一株斜生的老榕,枝叶蓬勃,能为他遮去大半日光。
打窝得讲究章法。
他从背篓里掏出一团拳头大的饵料,用力朝着海中抛去。
饵料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扑通几声沉入海水,溅起五六朵细碎浪花。
海水被扰动片刻便归于平静,酒糟和干虾米混合的腥香味在水下悄然散开,如炊烟般氤氲,悄无声息地传递出去。
陈不凡盯着海面,目不转睛。
没过多久,只见水中缓缓浮起一串串气泡,仿佛有人在水底烧水煮汤,咕嘟咕嘟地冒个不停。
他脑中忽地一闪,竟联想到家中灶台上的鱼汤,奶白色的汤面泛着热气,浮着几根青葱,那味儿真香。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海面起了微妙的涌动。
礁石缝下隐约闪过几道银光,模模糊糊的,像是一群鱼影在来回游弋。
“来了!”
他低声一喝,提起精神,手中动作却不急不躁。
从背后拎出一根用多年、泛出油光的老竹竿,竿身黝黑,竿稍略带弯曲。
他以舌抵牙槽,凝神屏息,将鱼线轻轻甩出,线身像丝绸般在空中滑行,准确无误地落入先前投饵的窝点。
不过片刻,浮漂忽地一顿,先是细微抖动,随后一个沉闷顿口,紧接着猛地一沉,直扎水底!
陈不凡眼神一厉,猛然抬竿!
竿身顿时弯成一道完美的弧,似满月坠空。
他两脚扎得更稳,八字分开,竿尾稳稳顶在小腹,胳膊发力绷紧,整个人如同磐石一般岿然不动。
那头大鱼猛地挣扎,牵得细绳“吱呀呀”直响,水面上竟被拉出一道白线,破开涟漪。
“想逃?门儿都没有。”
陈不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腕微松,蓄力回收。
他没有什么精密工具,靠的全是十几年老经验和一身力气。
海下传来一股磅礴巨力,竿梢瞬间被压得下沉一尺,连带他整个人也微微踉跄了一下。
他脚下一顿,重新稳住身形,竿身剧烈震颤,力量一波强过一波。
这鱼沉稳有力、爆发惊人,绝非寻常鱼种。
他眯了眯眼,心中隐隐有了判断:“是大黄鱼,起码十斤!”
搏斗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工夫,陈不凡的手掌已经发麻,汗从额头滴落,却仍咬牙坚持。
他知道,只要再挺一下,对方必定气竭。
果然,那团深金色的身影终于浮出海面,鳞片在阳光下闪着油亮光泽,尾鳍犹自不甘地拍水扑腾。
他趁势将竹竿高高举起,另一只手拿起抄网,眼疾手快,斜着一探,准确无误地将那鱼兜入网中,卡得死死的。
拖上岸一看,那条大黄鱼满身蹦跳,鳞光闪烁,怕是有十一二斤重!
陈不凡顿时眉开眼笑:“好家伙,这一条能换两斗米咯!”
接下来数个时辰里,他又接连钓上十多尾鲷鱼与白鳍,个头虽没头尾那般惊人,却也足够卖个好价钱。
直到背篓鼓鼓囊囊,约摸也有三四十斤,他才收竿停手。
抹了把汗,他回头望了望天色。
太阳尚未落山,正好赶往县府。若是明早一早去卖,兴许能多得几文。
只不过这些鱼若是带回家,非得被杨氏盯上不可,到时连鱼鳍都保不住。
想到此处,他不由皱眉,还是决定辛苦去城里一趟,省得被那群狗眼婆娘占了便宜。
望着沉甸甸的背篓,陈不凡心里升腾起一股满足感:今天真是够本事!
他走了十来分钟,正巧遇到一辆驴车,赶紧招手拦下。
一上车,他靠在草垛上,闭着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再醒来时,车子已经到了县府。
他赶紧下车直奔赵记酒楼。
赵老板正在招呼客人,陈不凡喘着粗气冲进门口:“赵老板,我把鱼送来了!”
赵老板一见是他,立马招呼伙计倒茶,摆手说:“你先歇着,有话待会儿再说。”
陈不凡接过茶,一口气喝完,胸口这才缓过气来。
赵老板看到他脚边那篓鱼,眼睛一亮,弯腰一瞧:“哟,这鱼可新鲜,哪儿钓来的?”
“花了一整天时间,靠的是手艺。”陈不凡得意地笑了笑。
赵老板直点头:“你真是个行家,伙计,快拿称来。”
伙计从后院搬来秤,两人一边称鱼一边聊天。
“这条黄鱼得有十斤,肉厚刺少,这种鱼现在少见了。”
“这条黑鲷鱼也不错,营养高、煲汤好……”
称完之后,赵老板比了个手势:“二百文钱,怎么样?”
“赵老板真爽快,这个价我很满意。”陈不凡连连点头。
“你这鱼每次送来都新鲜得很,我当然不会亏待你,咱们还得长期合作。”
结完钱,赵老板又问:“正好是吃饭点了,饿了吧?”
“嘿,饿得前胸贴后背。”陈不凡挠头笑着说。
“刚好有桌客人点了菜却没动就走了,不嫌弃的话你拿去吃。”
“怎么会嫌弃呢?赵老板你有心,我哪敢不领情。”陈不凡感激地答道。
赵老板吩咐伙计将菜打包,送给陈不凡。
陈不凡接过时,偷偷掏出五文钱塞过去。
赵老板却一把拦住:“别闹,这是顾客没吃的,不是你点的,不能收钱。”
“可这菜看着不便宜,我也得讲道理嘛。”
“你再这样,我就不给你了。你要就拿走,给钱就不送。”
说罢,转身去忙客人了。
陈不凡没再坚持,临走前将五个铜钱偷偷塞进伙计手里,转身就跑。
伙计回神时人已不见,只得回去把事告诉赵老板。
赵老板听完后微笑摇头:“这年轻人,人心不坏,是个值得深交的。”
陈不凡来到城门口时,却发现城门已经关了。
“哎,今晚只能在县府过夜了。”
他原本想找家便宜点的客栈,可一走进去,屋里乱糟糟,床单泛黄,被褥又脏又臭,一股霉味扑鼻而来,他打了个冷颤,连忙退了出来。
最后挑了一家干净些的旅馆,虽然贵了点,但房间整洁,空气清新,让人住着安心舒适。
晚上他吃了赵老板送的饭菜,洗漱一番后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