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靖的后颈冷汗顺着衣领滑进脊背,先天卦盘在怀里烫得几乎要灼穿粗布衫。
他望着村北那几簇幽绿鬼火——方才还在乱葬岗边缘忽明忽暗,此刻竟已飘到了村口老榆树下,像几只垂涎的眼睛。
“靖哥?”阿福扛着烧火棍的手紧了紧,少年清瘦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那鬼火...比昨日近了。”
陈靖喉咙发紧。
推演模拟器的蓝光本是澄澈的湖,此刻却翻涌着墨色漩涡,连三小时前还算得明明白白的路径都模糊了。
他想起师父临终前捏着他手腕说的话:“卦盘发烫时,要么是大机缘,要么是...因果线里缠了不该缠的东西。”
不该缠的东西。
他低头看向被捆成粽子的张三——这邪教徒方才还在骂骂咧咧,此刻却突然闭了嘴,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村北方向,喉结上下滚动,像被掐住脖子的蛤蟆。
“阿福,把张三嘴堵上。”陈靖突然加快脚步,肩膀上的重量压得他肩胛骨生疼,“小红应该快到刘铁匠家了。”
阿福应了一声,从怀里掏出团破布塞进张三嘴里。
那邪教徒猛地挣扎,后脑勺重重撞在陈靖背上,疼得他倒抽冷气。
但下一秒,张三的挣扎突然僵住,浑浊的眼珠瞬间充血,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咽。
陈靖脚步一顿。
夜风裹着腐叶味卷过来,他听见了——不是虫鸣,不是风声,是某种黏腻的“吧嗒”声,像湿头发滴在青石板上,一下,两下,由远及近。
阿福的烧火棍“当啷”掉在地上。
少年浑身发抖,指着村北方向:“靖...靖哥,那、那鬼火...在...在长脚!”
陈靖猛地抬头。
幽绿鬼火的轮廓在月光下清晰了些——哪是什么鬼火,是七盏青釉油灯,被七只青灰色的手托着。
那些手从手腕到指尖都爬满暗绿鳞片,指甲足有三寸长,滴着黏液,在地上拖出蜿蜒的痕迹。
“退。”陈靖咬着牙吐出一个字,反手把张三甩到阿福怀里,“去土地庙后巷,找刘铁匠!
快!“
阿福抱着张三转身就跑,草鞋在泥地上踩出湿响。
陈靖摸出怀里的玉牌,卦象点只剩12点,勉强能推三小时。
他闭了闭眼,启动推演模拟器——
蓝光在视网膜上炸开。
画面里,他留在原地与绿鳞手对峙,被拍碎胸骨;他往村东跑,被截在老槐树下,肠子被指甲挑出来;他躲进王婶家地窖,绿鳞手掀开石板时,怀里的张三突然发出怪叫,引它们扑过来
所有路径都在第17分钟指向死亡。
直到画面边缘闪过一抹红——小红举着刘铁匠的杀猪刀从巷口冲出来,刀尖挑断了一盏油灯的灯芯。
陈靖猛地睁眼。
月光下,七盏油灯已到了五步外。
最近的那只绿鳞手抬起来,指甲尖泛着幽蓝光芒,正对着他的心脏。
“小红!”他扯着嗓子吼,“刘铁匠呢?”
回应他的是村东方向传来的铁器碰撞声。
小红的声音带着哭腔:“刘叔!
他们、他们不是人!“
陈靖反手摸向腰间——方才从张三身上摸的短刀还在。
他握刀的手沁出冷汗,突然瞥见张三被阿福抱着跑远的背影——那邪教徒的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和绿鳞手一样的青灰色。
“阿福!捂他的眼!”陈靖吼道,“用布!快!”
阿福愣了一瞬,立刻扯下自己的汗巾蒙住张三的脸。
几乎同时,那七只绿鳞手的动作顿了顿,指甲尖的蓝光暗了些。
推演画面突然清晰。
陈靖看见,当张三的眼睛被遮住时,绿鳞手的行动轨迹偏移了三寸——足够他滚进路边的沟渠。
他屈腿猛蹬地面,整个人像块石头砸进沟渠。
绿鳞手的指甲擦着他的右肩划过,布料撕裂声混着皮肤刺痛,血珠溅在青石板上,开出小红的绣花针似的红点。
“靖哥!”阿福的声音带着哭腔,“刘叔来了!”
陈靖抬头,看见刘铁匠扛着柄二尺长的杀猪刀冲过来,刀身映着月光,泛着冷光。
小红跟在他身后,手里举着四把刀,刀柄上还沾着铁匠铺的煤渣。
“狗日的邪物!”刘铁匠吐了口唾沫,杀猪刀挽了个刀花,“老子当年杀过三百头猪,还怕你们这些烂鱼烂虾?”
绿鳞手似乎被激怒了,七盏油灯同时爆亮。
陈靖的卦盘烫得他几乎握不住短刀,推演模拟器突然弹出一行血字:【因果线扰动:邪教“血鳞教”召唤血鳞鬼将,当前存活概率:12%】
“小红,把刀扔过来!”陈靖擦了擦脸上的血,“阿福,带张三去土地庙,锁进柴房!”
小红咬着嘴唇,把刀一把把抛过来。
陈靖接住第三把时,刀锋割破了掌心——不是疼,是烫,像握着块烧红的烙铁。
他突然想起推演里的画面:当血鳞鬼将出现时,只有沾了活人心血的刀能破它们的鳞甲。
他把短刀按在掌心,鲜血顺着刀脊流进槽里。
绿鳞手已经逼近,最近的那只张开爪子,要抓刘铁匠的喉咙。
陈靖猛冲过去,短刀刺进它手腕——
“嗤”的一声,绿鳞炸开,黑血溅了他一脸。
那只手发出尖啸,缩回去时掉了块鳞甲,落在地上滋滋冒烟。
“有效!”刘铁匠眼睛亮了,杀猪刀横扫,砍断另一只绿鳞手的手腕,“小靖,照这法子来!”
陈靖抹了把脸上的黑血,只觉眼前一片猩红。
他看见剩下的五只绿鳞手退了两步,七盏油灯的光暗了些。
推演画面里,血鳞鬼将的虚影正在凝聚,但进度条停在了30%。
“阿福!”他转头大喊,“柴房锁好了吗?”
“锁了!”阿福从土地庙后巷跑出来,“用铁链子拴了三道!”
陈靖的目光落在张三被锁住的柴房上——那邪教徒的叫声突然拔高,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
他心里一沉,推演画面里,柴房的木门正在裂开,门缝里渗出青灰色的雾气。
“刘叔,守着小红!”陈靖握紧带血的短刀,“阿福跟我来!”
两人冲进后巷时,柴房的木门“轰”地炸开。
青灰色雾气里,张三的身影膨胀起来,皮肤裂开,露出下面青灰色的鳞片。
他的脸扭曲成两半,左边还是那张阴狠的邪教徒面孔,右边却长出了血盆大口,獠牙上滴着黑血。
“血鳞鬼将附身!”陈靖的卦盘突然发出轰鸣,推演模拟器疯狂闪烁,“阿福,用刀捅他心脏!”
阿福举起杀猪刀刺过去。
张三右边的脸突然张开,獠牙咬住刀身,“咔嚓”一声咬断了半尺。
陈靖趁机绕到他身后,短刀刺进他左边心脏——那里还跳动着人类的心脏,温热的血溅在他手背上。
张三发出惨叫,身体开始缩小。
陈靖看见血鳞鬼将的虚影正在消散,推演画面里的存活概率跳到了67%。
他刚松口气,就听见土地庙前传来小红的尖叫:“靖哥!
油灯!
油灯全灭了!“
陈靖转头,看见七盏青釉油灯同时熄灭。
黑暗中,七道青灰色影子腾空而起,融合成一个巨大的身影——血鳞鬼将的全貌终于显形:青灰色鳞片覆盖全身,背后七盏油灯悬浮,一双猩红的眼睛里,倒映着陈靖发白的脸。
“阿福,退到我身后。”陈靖把阿福往怀里拉了拉,短刀在掌心沁出更多血,“推演模拟器,启动。”
卦象点疯狂流逝,蓝光在视网膜上交织成网。
陈靖看见,血鳞鬼将的弱点在第七盏油灯的灯芯——那是它的命灯。
他还看见,自己会在第4分17秒被拍飞,阿福会在第5分03秒被抓住,小红会在第6分12秒举刀冲过来...
直到画面尽头,他看见自己握着带血的短刀,刺进第七盏油灯的灯芯。
血鳞鬼将的尖叫刺破夜空,青灰色鳞片簌簌掉落,露出里面——
“靖哥!”阿福的喊声打断了推演。
陈靖猛地抬头,血鳞鬼将的爪子已经到了眼前。
他咬着牙举起短刀,刀尖对准第七盏油灯的方向。
“咔”的一声。
巷外突然传来公鸡打鸣声。
陈靖一愣——现在才亥时三刻,哪来的鸡叫?
他转头望去,看见小红举着块碎瓷片,正扎在血鳞鬼将的脚腕上。
瓷片上沾着她的血,在月光下泛着淡金。
推演画面突然清晰如镜。陈靖笑了,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阿福,拿我的短刀。”他把刀塞进少年手里,“刺第七盏灯。”
阿福一愣,陈靖已经冲了出去。
他扑向血鳞鬼将的胸口,张开双臂抱住那怪物的脖子。
血鳞刮破他的后背,疼得他几乎昏过去,但他还是咬着牙喊:“阿福!
快!“
阿福握紧短刀,用尽全身力气刺向第七盏油灯。
灯芯碎裂的瞬间,血鳞鬼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陈靖感觉怀里的鳞片在融化,黏腻的黑血溅了他一脸。
他松开手滚到一边,看见血鳞鬼将的身影正在消散,露出后面——
张三的尸体,胸口插着那把断了的杀猪刀。
“成功了?”阿福颤抖着伸手去探张三的鼻息,“没气了。”
陈靖抹了把脸上的黑血,突然听见土地庙方向传来脚步声。
他猛地抬头,看见七八个身影从树后钻出来,穿着和张三一样的青布短打,腰间挂着同样的青铜令牌。
为首的男人冷笑一声,摸出火折子点燃了手里的引信:“好个陈靖,坏了我们召唤血鳞鬼将的局。
不过没关系——“他把引信扔进土地庙里,”你们毁了鬼将,总得给我们祭旗吧?“
陈靖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听见土地庙里传来“哗啦啦”的响动——是炸药被引燃的声音。
推演模拟器的蓝光突然大亮,他看见三秒后土地庙爆炸,五秒后火焰蔓延到柴房,十秒后...
“跑!”他吼道,一把抱起阿福往巷口冲。
小红尖叫着跟在后面,刘铁匠扛着杀猪刀断后。
他们刚跑出三步,土地庙就发出“轰”的巨响,气浪掀翻了老槐树的枝桠,火星子溅在陈靖的后背上,烫得他几乎站不住。
等尘埃落定,陈靖回头望去。
土地庙已成一片废墟,刚才那七八个邪教徒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在瓦砾里——他们没跑出去。
“靖哥,你看!”阿福指着废墟里的青铜令牌,“他们腰牌上有个‘血’字。”
陈靖捡起身旁的半块令牌,上面的血字还在滴着暗红液体。
他的卦盘突然平静下来,推演模拟器的蓝光重新澄澈,显示出一行字:【血鳞教余党清除,当前存活概率:91%】
但他没心思看这些。
月光下,他看见废墟里露出半截陶罐,上面刻着和张三身上一样的符文。
罐口飘出一缕青灰色雾气,很快消散在风里。
“靖哥?”小红扯了扯他的衣袖,“我们...我们赢了?”
陈靖望着村北方向——那里的乱葬岗上,又亮起了几盏幽绿的鬼火,比刚才更亮,更近。
他摸了摸发烫的卦盘,把半块令牌收进怀里:“赢了一半。”
阿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小脸煞白:“那...那是什么?”
“血鳞教的大祭司。”陈靖的声音很轻,却像块石头沉进水里,“他们没把所有的牌都打出来。”
远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陈靖的推演模拟器突然震动,蓝光里跳出一行血字:【三日后,血鳞大祭司将抵达村落,当前存活概率:3%】
他握紧怀里的先天卦盘,指尖按在卦针上。
月光照在他脸上,把影子拉得老长,像一柄出鞘的刀。
“阿福,去把刘铁匠的杀猪刀磨利。”他转头对小红笑了笑,“小红,把你的止血药分我一半。”
两人应声跑开。
陈靖望着村北的鬼火,摸出从张三身上搜来的密信——上面写着“月满三更,东头老槐,圣物齐聚,血祭鬼将”。
他把信撕成碎片,任风卷走。
“推演模拟器,启动。”他低声说,“模拟接下来三日所有可能行动。”
蓝光在视网膜上铺开,陈靖看见无数条路径在眼前延伸。
其中一条路径的尽头,他站在老槐树下,手里握着半块青铜令牌,对面站着血鳞大祭司。
大祭司的眼里闪过惊恐,转身要跑。
陈靖笑了。他知道,这一次,他不会再输。
巷外传来阿福的喊声:“靖哥!刘叔说刀磨好了!”
陈靖应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与地上的血迹重叠在一起,像一幅未完成的卦象。
远处,血鳞大祭司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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