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陈靖蹲在杂役房的木桌前，黄纸任务书被烛火映得透亮。
阿福蹲在门槛上磨柴刀，火星子溅在他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小红抱着半块磨刀石从门外冲进来，发梢还沾着露水：“陈大哥！
我问了厨房老张头，他说后崖的蛇怕雄黄酒！“
“放桌上。”陈靖头也没抬，手指在黄纸上划出几道痕迹——那是他昨夜用炭笔标绘的后崖地形图，“阿福，把孙梅给的竹筒递过来。”
流浪儿应了声，从墙角破木箱里摸出个青竹筒。
竹筒刚触到陈靖掌心，他就闻到了熟悉的药草香——是孙梅今早特意送来的，里面塞着半卷羊皮纸和一把晒干的蛇莓。
“孙姐说这是她爹当年采参时记的手札。”小红凑过来看，指甲在羊皮纸上点出个小坑，“你瞧，这里画了棵歪脖子松树，说是崖顶的标记。”
陈靖展开羊皮纸，老旧的皮面泛着油光，字迹却清晰如昨：“玄霄后崖，蛇群七辰出洞，辰时归巢；毒腺在颔下三寸，见血封喉......”他指尖顿在“石缝”二字上，突然想起推演里那抹幽蓝的光，喉结动了动，“阿福，把火折子给我。”
柴刀声停了。阿福抬起头，脸上还沾着磨刀石的粉：“陈哥要烧？”
“烧半页。”陈靖将羊皮纸对折，只留后半段在烛火上烤，“孙梅能给咱们这个，说明她信得过。
但有些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比如这行。“他指了指显影的小字，”石缝内有阴寒之气，非先天火脉不可近。“
小红的短刀“当啷”掉在地上。
她慌忙去捡，刀背磕在脚背上也不觉得疼：“先天...火脉？
陈大哥你有？“
“我师父教过我引火诀。”陈靖没接话，指尖轻轻抚过婴骨珠，那串黑黢黢的珠子突然发烫，“先收拾东西。
日头一竿子高就出发。“
杂役房外传来脚步声。
孙梅的蓝布裙先闪了进来，她手里提着个粗布包，鬓角沾着灶房的烟灰：“我偷了三斤雄黄酒，还有这个——”她变戏法似的摸出个铜铃，“系在腰间，蛇群听见响声会绕着走。”
阿福立刻把铜铃抢过去，挂在自己裤腰上：“我嗓门大，蛇肯定怕我！”
“别闹。”陈靖按住他的手，转向孙梅时放软了声调，“谢了。”
“谢啥。”孙梅低头绞着布包带子，“我爹就是在后崖摔断腿的...你们要是找到雪参，给我带片叶子就行。”她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像星子，“对了！
后崖中段有处石笋林，石头缝里全是蜂窝——上个月王二柱被蛰得脸肿成猪头！“
陈靖的手指在桌沿敲了三下。
这是他推演时的习惯动作，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三百种可能：石笋林的蜂窝、蛇群的活动时间、崖壁的落石点......卦象点在识海深处跳动，他能清晰感觉到一百点卦象正被抽离，像细沙漏进推演模拟器的青铜卦盘。
“叮——”
熟悉的脆响在脑海里炸开。陈靖闭上眼，眼前浮现出后崖的景象：
画面一：辰时三刻进入，阿福踢到蛇蜕，触发蛇群攻击，小红被咬伤，存活概率17%；
画面二：未时入崖，走东侧野径，遇石笋林蜂窝，三人被蛰成血人，存活概率5%；
画面三：卯时出发，沿西侧溪流上行，避开蛇群出洞时间，在歪脖子松树处左转，发现隐蔽石径，存活概率89%；
画面四：...
“够了。”陈靖猛地睁眼，额角渗出细汗。
三百点卦象点已去其二，这是他青铜阶位能承受的极限。
他抓起桌上的雄黄酒竹筒，往阿福和小红身上各泼了半杯：“阿福开路，拿柴刀砍左边的荆棘；小红跟在我后面，每走十步撒把蛇莓；我看崖壁。”
“为啥撒蛇莓？”小红捏着半把暗红果子，指甲都被染成了紫色。
“蛇莓的腥气能盖住人味。”陈靖把铜铃系在自己腰间，“走。”
山风卷着药香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崖壁下走了半个时辰。
阿福的柴刀砍断第七根带刺的藤条，突然停住脚步：“陈哥，味儿变浓了！”
陈靖抬头。
云雾不知何时散了些，对面崖壁上的石缝里，果然泛着幽蓝的光——和推演里的画面分毫不差。
他刚要说话，后颈突然泛起凉意，婴骨珠烫得几乎要穿透衣襟。
“停。”他按住阿福的肩膀，声音轻得像片叶子，“小红，数你脚边的石头。”
小姑娘立刻蹲下，指尖划过九块碎石：“一、二......九！”
“九块？”阿福的柴刀“唰”地出鞘，“陈哥说过，正常路径只有七块！”
陈靖的拇指在卦盘位置轻轻一按。
推演模拟器再次启动，这次他能清晰看见：十步外的灌木丛里，五道人影正弓着背移动，腰间的短刀反射着寒光——是淬毒的匕首，和三天前刘强用的一模一样。
“阿福，护着小红退到石笋后面。”陈靖的竹条从袖中滑出，蜂蜡在晨光里泛着淡金色，“我数到三。”
“一——”
灌木丛发出窸窣响动。
“二——”
一道黑影窜出来，短刀直取阿福后心。
“三！”
陈靖的竹条点在黑影手腕上。
那人大叫着甩刀，却见竹条尖上不知何时多了团雄黄酒浸过的布，擦过他脖颈时腾起青烟——是孙梅说的蛇毒，遇酒即发。
“还有四个！”阿福的柴刀已经抡圆，砍断了第二人的刀。
小红的短刀捅进第三人的大腿，刀尖上挂着的蛇莓碎汁正往伤口里渗。
陈靖退到一块凸起的岩石后，指尖掐动卦诀。
推演画面在眼前闪烁：这些人是刘强的旧部，被内门某人收买，目标是雪参；他们的头目藏在左侧第三棵松树后，袖中有毒针......
“陈哥！”阿福的吼声打断了推演。
陈靖抬头，正看见第四人举着短刀扑向小红，刀刃离她后颈只剩三寸。
他的竹条破空而出。
这一次，卦象点在识海深处炸成一片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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