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靖将半张焦黑的羊皮纸攥在掌心,指腹摩挲过“黄泉”二字时,卦盘在怀中轻轻发烫。
阿福蹲在他身侧,正用干草擦拭短刀上的蛇血,刀身映出小红惨白的脸——那姑娘还缩在歪脖子树后,盯着钱进三人腐骨堆里的白骨发怔。
“陈哥,这地图...”阿福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里还带着劫后余悸,“真要去?
刚才那蛇群都快把我腿咬穿了。“
陈靖低头看了眼脚腕上的青紫色齿印,指尖按上去还疼得发麻。
他摸出怀里的婴骨珠,珠子表面的裂痕里渗出一丝黑血——这是方才与白骨相撞时留下的。“那婴骨锁了因果线,”他用拇指抹掉黑血,“但碎了之后,推演时的死局就松了。
地图上的洞穴,应该是解开玄霄仙门秘密的关键。“
小红突然抽了抽鼻子,抱着外套蹭过来:“我...我听绣坊的绣娘说过,黄泉是鬼门关后的河。”她手指绞着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那洞穴...会不会...”
“会。”陈靖打断她,却没看她发抖的肩膀。
他望着崖下被金光洗过的密林,那里的雾气正重新聚拢,像团活物般翻涌。
卦盘在胸口烧得厉害,这是推演模拟器在催促——每次重大抉择前,卦盘都会用灼烧感提醒他“该算一卦了”。
他闭了闭眼,咬破左手食指。
鲜血滴在卦盘上,金纹瞬间活过来,在半空勾勒出淡金色的推演界面。
剩余卦象点:87/100(青铜阶位)。
推演时长:12小时(因因果线松动,额外延长3小时)。
“模拟目标:羊皮纸标注洞穴。”陈靖默念,鲜血在卦盘上凝成“洞”字。
淡金色的雾气里浮现出画面:浓雾弥漫的山谷,三具腐尸般的身影在岩壁下扒拉;阿福的短刀卡在石缝里,刀尖正对着周刚的后心;小红的发带被藤蔓勾住,引出一串机关...
“存活概率63%。”陈靖睁开眼时,额角已经渗出冷汗。
他扯下腰间的粗布腰带,三下两下绑住脚腕的伤口:“阿福,把你外套给小红。”又转向缩成一团的姑娘,“等下不管看见什么,跟着我跑,别回头。”
小红攥紧阿福的外套,点点头,发顶的木簪晃了晃。
三人顺着崖壁的野藤往下爬时,浓雾正顺着山谷往上涌。
陈靖踩上最后一截断木时,鞋尖陷入湿软的泥里——这和推演画面里的触感分毫不差。
他竖起食指抵在唇边,阿福立刻放慢脚步,小红的呼吸声也轻得像蚊蝇。
洞穴入口藏在两棵合抱粗的古柏后,树皮上有道半人高的抓痕,正对着羊皮纸上的朱砂标记。
陈靖刚要抬手推开挡路的藤蔓,身后突然传来碎石滚落的脆响。
他猛地拽住阿福后领,把两人都推进旁边的荆棘丛。
小红的惊呼卡在喉咙里,被陈靖用掌心捂住——那声音太熟悉了,是周刚的破锣嗓子:“钱哥,就这儿!
那姓陈的肯定没走远!“
陈靖透过荆棘缝隙往外看,心下暗凛。
钱进三人的腐骨堆里根本没尸体——此刻站在古柏前的,正是方才被金光轰碎黑雾的“钱进”,他脖子上的云纹玉佩换了块新的,泛着和之前一样的幽蓝;周刚的左手缠着渗血的布条,应该是被蛇群咬的;吴敏缩在最后,指尖夹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正往石壁上戳。
“推演里没算到他们还活着。”陈靖的指甲掐进掌心。
卦盘在怀里疯狂发烫,这是因果线再次被扰动的征兆。
他盯着钱进腰间的玉佩,突然想起方才婴骨碎裂时,黑雾里闪过的另一截白骨——原来这三人早被婴骨附身,本体藏在雾里?
“阿福,”他压低声音,“你外套口袋里有我今早捡的野蜂巢。”阿福眼睛一亮,轻轻摸出那个用草叶裹着的椭圆物。
陈靖又指了指古柏后的石堆:“等下我学三声布谷叫,你把蜂巢扔到周刚脚边。
小红,“他转向还在发抖的姑娘,”你数到十,就扯那根垂下来的野藤。“
小红咬着嘴唇点头,手指悄悄勾住藤蔓。
“钱哥你看!”周刚突然指着洞穴入口,“这抓痕新鲜得很,那小子肯定进去了!”他搓着手上的血渍,就要往洞里钻。
钱进一把拽住他后领:“急什么?吴敏,探探有没有机关。”
吴敏的银针刚要戳进石壁,陈靖对着荆棘丛外学了声布谷叫。
“扑棱!”阿福的野蜂巢准确砸在周刚脚边。
被惊醒的野蜂“嗡”地炸成一团,周刚的粗布衣裳最招蜂,立刻被叮得满脑袋包。
他嚎叫着挥拳乱打,正砸中钱进的胸口:“你奶奶的!
说好你探路!“
钱进被撞得踉跄,腰间玉佩磕在石壁上,幽蓝光晕扩散开来。
小红数到第十声,狠狠一扯野藤——藤上挂着的腐叶簌簌落下,正好掉进钱进的衣领。
那腐叶里还沾着蛇群的尸水,钱进立刻尖叫着去抓脖子,指甲在皮肤上划出血道子。
吴敏缩在最后,本想趁机溜进洞穴,却被周刚挥拳带倒,一头撞在石堆上。
他捂着头爬起来时,正看见钱进和周刚扭打在一起,野蜂还在往他们脸上扎针。“蠢货!”他骂了句,转身就跑,却没注意脚下——陈靖早上在石堆边撒的青苔被雾水浸得滑腻,吴敏“扑通”摔进泥坑,银针也甩进了草丛。
陈靖拍了拍阿福的肩,三人猫着腰溜出荆棘丛。
经过扭打在一起的三人时,小红的鞋尖差点踢到吴敏的银针,她吓得缩了缩脚,陈靖却弯腰捡起那根针——针尾刻着“玄霄”二字,是内门弟子的标记。
洞穴入口的藤蔓被陈靖轻轻拨开,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阿福摸出火折子,刚点亮就被穿堂风扑灭。
陈靖摸出卦盘,金纹在黑暗里发出微光,勉强照亮三步内的路。
“小心脚。”他蹲下身,指尖触到地面凸起的石棱——和推演画面里的机关触发点分毫不差。
阿福立刻拽住小红的手腕,两人踮着脚跨过石棱。
陈靖则屈指一弹,那根“玄霄”银针精准扎进石棱旁的缝隙,“咔”的一声,石棱下的翻板机关被卡住,没发出半点响动。
三人沿着卦盘的微光走了半柱香时间,前方突然出现一道石墙。
墙面上刻着八卦图,离位的卦象缺了块石头。
陈靖摸出怀里的婴骨珠,珠子裂痕里渗出的黑血正好滴在离位凹痕里——“轰”的一声,石墙向两侧退去,露出后面的通道。
阿福举着火折子重新点燃,火光映出通道两侧的壁画:青面鬼差牵着锁链,锁链尽头是无数漂浮的人头;黄泉河水翻涌,河中央立着块写满符咒的石碑......
“陈哥,”阿福的声音发颤,“这...这真的是黄泉?”
陈靖没回答。
他盯着通道尽头——那里有团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火光根本照不进去。
卦盘在他掌心烫得几乎握不住,金纹疯狂游走,像在警告什么。
“走。”他把婴骨珠收进怀里,率先踏进黑暗。
阿福握紧短刀跟在后面,小红咬着嘴唇,伸手抓住他的衣角。
黑暗里传来滴水声,“滴答,滴答”,像有人在数着他们的心跳。
陈靖的鞋尖突然触到一片湿冷——不是水,是某种粘稠的液体。
他蹲下身,用指尖蘸了蘸,凑到鼻前。
铁锈味,混着腐肉的腥气。
卦盘在他掌心炸出一道金光,照亮前方三步远的地面——那里密密麻麻爬满了青灰色的指甲,每片指甲上都刻着扭曲的符咒。
而在指甲尽头,黑暗更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类似于骨节摩擦的“咔嗒”。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