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庙的破窗漏进半截月光，陈靖背靠着墙根，闭眼前最后看了眼阿福——这小子蜷在供桌下，扫帚柄还攥在手里，呼吸声轻得像猫。
他摸了摸后颈发烫的印记，意识沉入推演界面。
卦象点在视野里疯狂跳动，青铜灯的温度透过衣襟渗进心口。
三天，他需要用剩下的一百二十点卦象，模拟接下来七十二小时所有可能。
“推演启动。”
第一幕模拟：张龙联络旧部时被截杀，血溅青牛镇酒肆。
陈靖的指尖在虚空中划出卦爻，这个分支存活概率只有17%，剔除。
第二幕：李虎找到老周，信鸽却被鹰隼击落，消息泄露。
他皱起眉，在“信鸽”二字上点了点，推演界面立刻跳出老周鸽舍的结构图——后墙有个半人高的狗洞，足够藏只备用信鸽。
第三幕最关键：赵风袭击的时间。
陈靖盯着推演里不断闪烁的“子时三刻”，突然想起昨夜张龙说过，幽冥宗行事总踩着阴时的尾巴。
他捏了捏眉心，卦象点正在以每秒两点的速度流逝，可当“山神庙后林”这个地点出现时，存活概率飙升至83%。
“就这里。”他猛地睁眼，后颈的印记凉得刺骨。
张龙正蹲在供桌前，用炭块在青砖上画青牛镇地图，见他醒了，炭块在“镇北磨坊”处重重一戳：“我让老七带五个兄弟守着，那是幽冥宗运货的必经之路。”他眼角的疤随着说话一跳一跳，“李虎天没亮就去了镇东，老周那鸽舍的鸽子，比我追魂门的暗号还严实。”
陈靖摸出怀里的青铜灯，灯身刻着的八卦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幽光：“今夜子时三刻，他们会从后林摸过来。
阿福，你去林子里找七根拇指粗的藤条，绕着老槐树打活结。“他转向缩在角落的小红，小姑娘正把迷烟往纸包里塞，指节被草叶划得泛红，”你把迷烟分一半撒在藤条下方，剩下的留着，等我喊’收网‘就往东南方扔。“
阿福的眼睛亮了：“先生是要做绊马索？
我昨天见林子里有野藤，又韧又长！“他抓起扫帚就要往外跑，被陈靖一把拽住：”慢着。“少年的脚步顿住，仰头看他，月光正落在他鼻尖的小雀斑上，”记住，藤条要离地三寸，太低绊不住脚，太高容易被发现。“
“知道啦！”阿福咧嘴笑，扫帚在地上敲出清脆的响，跑出门时带起一阵风，把供桌上的破幡吹得哗啦作响。
小红把最后一包迷烟塞进袖筒，突然小声说：“先生，我...我能行的。”她的手指绞着衣角，可眼神比山涧的泉水还亮，“昨天在绣坊，我连染缸都能搬动，撒个药粉肯定没问题。”
陈靖没说话，只是拍了拍她的肩。
这双原本连针都拿不稳的手，现在能精准控制迷烟的扩散范围——他在推演里看过，当小红的药粉在林子里炸开时，赵风的手下会有七人因吸入过多昏过去。
子时二刻，山神庙后的林子浸在墨色里。
陈靖贴着老槐树站着，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虫鸣。
东南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捏紧了青铜灯——推演里，赵风会在子时三刻整出现在十步外的灌木丛后。
“三、二、一。”
月光突然被云遮住，灌木丛簌簌作响。
赵风的鬼面先露出来，青面獠牙在黑暗里泛着冷光，他身后跟着五个持短刃的手下，脚步轻得像猫。
陈靖摸了摸后颈，印记开始发烫，这是推演正确的信号。
“阿福！”
一声低喝划破夜雾。
七根藤条同时绷直，最前面的手下被绊得踉跄，第二人刚要拔刀，小红的迷烟包“啪”地砸在脚边，黄烟腾起的瞬间，三人捂着口鼻咳嗽起来。
赵风的短刃擦着陈靖的耳尖划过，鬼面下传来闷笑：“小算命的，倒有点本事。”陈靖侧身避开，青铜灯重重砸在他手腕上——这是推演里算准的破绽，赵风惯用左手，腕骨处有旧伤。
“咔嚓”一声，赵风的短刃当啷落地。
陈靖反手扣住他的肩，膝盖顶在他后心：“追魂门满门，是你动的手？”
鬼面被扯下来的瞬间，月光重新照亮林中空地。
露出的是张满是刀疤的脸，左眼窝空着，血肉翻卷的伤口还在渗血：“幽冥宗要的是卦盘，追魂门...不过是块问路的石头。”他突然笑起来，笑声像夜枭，“你以为赢了？
守轮人要的，从来不是一具尸体——“
“住口！”张龙的刀架在他脖子上，刀身映着他扭曲的脸，“我师父临终前说，害他的人左眼戴眼罩。
原来你把眼罩换成了鬼面。“他的手在抖，刀疤红得像要滴血，”我追魂门三十六口，今天总算能瞑目了。“
李虎从树后转出来，手里拎着绳子：“老周的信鸽早飞出去了，青牛镇的江湖朋友天亮就到。”他拍了拍赵风的肩，“幽冥宗的账，咱们慢慢算。”
陈靖松开手，赵风瘫在地上，还在笑。
他摸了摸后颈的印记，这次不是灼热，而是刺骨的凉——推演界面突然跳出新的关键词：“守轮人”、“轮回碑”、“卦盘共鸣”。
阿福举着扫帚跑过来，扫帚尖上挂着个布包，是从赵风手下身上搜的：“先生你看！
这包上绣着幽冥宗的火焰纹！“小红跟在后面，手里攥着半块碎玉，”我在他靴子里找到的，好像是块玉牌。“
陈靖接过碎玉，月光下，“守轮”二字若隐若现。
他抬头望向山神庙的方向，那里的破幡不知何时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有谁在暗处，正盯着这一切。
赵风的笑声突然卡住，他盯着陈靖手里的碎玉，瞳孔剧烈收缩：“你...你到底是谁？”
陈靖没回答。
他望着林外渐白的天光，后颈的印记开始发烫，比任何一次推演都要灼热。
青铜灯在掌心震动，卦象点如潮水般涌来——他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
真正的局，才刚刚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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