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古庙残垣上的露水顺着青瓦滴进陈靖后颈。
他盯着孙狼瞳孔里那团极淡的黑雾，袖中卦盘烫得几乎要灼穿布料——推演画面里，孙狼的手指正以诡异的角度扭曲，指甲缝里渗出黑血，下一秒就会掐断王豹的喉管。
“小心！”陈靖吼出声时，身体已经先于意识扑了出去。
王豹还保持着挑烤饼的姿势，刀尖在晨风中晃出银白的光，直到孙狼突然暴起的动静撞进耳膜，他才猛地向后仰倒，后脑勺重重磕在墙根的碎砖上。
孙狼的指尖擦着王豹下颌划过，在砖墙上抓出五道血痕。
陈靖的右手成刀，顺着推演画面里标记的“曲池穴”精准劈下。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是青铜阶推演的极限了，30日模拟里有27种可能孙狼会直接咬舌自尽，剩下3种里，只有这一劈能让对方暂时失去行动力。
“咔！”
孙狼的胳膊应声垂落，可那团黑雾反而更浓了，顺着他的血管爬到脖颈，在皮肤下鼓起青紫色的脉络。
陈靖按住他的手腕，触感像摸着块冰——这哪是活人？
分明是被什么东西强撑着的傀儡。
“摄魂蛊。”陈靖咬着牙吐出三个字。
王豹捂着后脑勺坐起来，刀已经重新握在手里，刀刃抵着孙狼的咽喉：“啥蛊？
能解不？“
“解不了。”陈靖翻开孙狼的眼皮，瞳孔里黑雾凝成细针状，“这蛊得顺着引蛊人的气脉找。
他刚才说’冥府要收‘，说明引蛊人就在附近，等咱们交人呢。“他指尖在卦盘上轻轻一叩，推演画面里闪过二十三条路线，其中第七条末尾浮起”冥府联络点“的红标。
王豹眼睛亮了：“你是说...咱们假装押送孙狼去接头？”
“对。”陈靖扯下块破布缠住孙狼的手腕，又在他后颈点了道朱砂——这是师父教的“锁魂印”，能暂时困住蛊虫。“他们要活口，咱们就给活口。
等引蛊人露面...“他的拇指碾过卦盘边缘，青铜纹路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就该他们倒霉了。“
半个时辰后，一行五人扮作押解犯人的流民队伍上了路。
陈靖走在最前面，肩上搭着件破棉袄，怀里抱着个装着霉饼的竹篮；王豹和刘彪一左一右架着孙狼，后者像根木头似的任人拖拽；小顺子背着个补丁摞补丁的包裹，里面塞着陈靖连夜用草绳编的“假蛊囊”——推演里，引蛊人会先检查蛊虫状态，这玩意儿能骗他们三分钟。
山路渐陡，晨雾聚成薄纱。
陈靖的鞋跟在青石板上磕出“哒哒”声，看似随意地踢飞块碎石。
碎石滚进路边草丛的瞬间，他听见左侧三十步外传来树叶摩擦的异响——和推演画面里第47秒的伏击点分毫不差。
“小心！”刘彪突然低喝。
他的鼻子动了动，是蛇莓混着铁锈的味道——这是“千日醉”的毒气，前朝将军幕僚惯用的阴招。
陈靖的卦盘在袖中急速转动，推演画面里，十二道黑影从两侧山岩跃下，为首者腰间挂着半块虎符，正是失踪三年的“毒判”周显。
“往左闪！”陈靖拽着小顺子往路边跳，王豹的刀已经砍向最近的黑衣人。
但那些人像是没看见刀光似的直往前冲，刀尖扎进胸口的瞬间，陈靖看清他们后颈同样浮着黑雾——和孙狼一样的摄魂蛊！
“迷阵！”陈靖咬破舌尖，血珠溅在卦盘上。
青铜纹路突然泛起金光，他能看见空气里流动的因果线：左边三棵歪脖子树的气脉被人为扭曲，形成“阴阳局”，敌人的刀会顺着气脉转向自己人。
“东三！
西五！“陈靖低声喊。
刘彪立刻反应过来，抄起腰间的飞蝗石砸向东侧第三棵树。
树身“咔”地裂开，藏在后面的黑衣人被自己同伴的刀捅穿肚子；西侧第五块岩石后，两个蒙面人正举着毒镖，却被气脉牵引着，毒镖“噗”地扎进彼此咽喉。
周显的脸在雾里忽隐忽现。
他的左手攥着个青铜蛊盒，右手举着柄淬毒的匕首，可当他想刺向陈靖时，刀尖却诡异地偏向了左边——那里跪着个被蛊控的手下。“不可能！”周显的声音发颤，“我的阴阳局...”
“你的局，困不住算过的命。”陈靖的卦盘转出残影，他看见周显后颈有根极细的黑丝，正连接向山巅的老槐树。
那是引蛊人的气脉锚点。
他反手抽出王豹腰间的刀，刀光掠过周显手腕，蛊盒“当啷”落地。
周显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刚要喊什么，山风突然卷起浓雾。
等雾气散开时，地上只剩具没了头颅的尸体——刚才还站着的周显，此刻只剩个血糊糊的脖子，而他的尸体，正被道黑影提着往山巅掠去，速度快得像道黑烟。
陈靖的卦盘“嗡”地发出蜂鸣。
他疯狂消耗卦象点，推演画面里黑影的轨迹逐渐清晰：穿过老槐树，越过护城河，最终停在...皇宫角楼的飞檐下。
“皇宫？”王豹的刀“当”地掉在地上。
刘彪蹲下身，捡起周显掉落的半块虎符，背面刻着“镇北”二字——正是二十年前被满门抄斩的镇北王幕僚专属标记。
陈靖没说话。
他盯着山巅老槐树的方向，那里的雾气里还飘着缕若有若无的沉水香。
这味道他在洛州城见过，是县太爷书房里的贡品。
更重要的是...他转头看向被架着的孙狼，后者原本浑浊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清明，像流星划过暗夜。
“陈哥？”小顺子拽了拽他的衣角。
陈靖收回视线，手指轻轻按在孙狼后颈的锁魂印上。
卦盘在袖中微微发烫，推演画面里，那丝清明正在黑雾里挣扎，像团怎么也吹不灭的小火苗。
“走。”陈靖弯腰捡起周显的蛊盒，“回洛州城。”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块砸进深潭的石头，在众人心里激起层层涟漪。
晨雾还在漫山遍野地飘，可陈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比如孙狼眼里那簇忽明忽暗的光，比如卦盘推演中突然多出来的，写着“破局”二字的金色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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