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靖的指尖刚触到孙狼后颈那枚青黑色的锁魂印,掌下突然传来灼烧般的震颤。
卦盘在袖中嗡鸣,推演画面里那簇挣扎的火星“轰”地窜高半尺——孙狼浑浊的眼珠剧烈转动,喉结滚动数下,突然发出破风箱似的嘶哑声响:“玄...玄无影...”
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
王豹正弯腰捡周显掉落的匕首,手指在离刀柄三寸处僵住;刘彪捏着半块虎符的手青筋暴起,镇北二字几乎要烙进掌心;小顺子原本揪着陈靖衣角的手松开,怯生生往后缩了半步,却又忍不住踮脚张望。
陈靖瞳孔微缩,俯身与孙狼平视。
后者的眼白里爬满血丝,额角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淌,在锁骨处汇成小水洼。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像颗颗碎开的朱砂:“他...他说追魂门的血债...要拿洛州城祭...”
“孙狼!”陈靖突然扣住他双肩摇晃,卦盘在体内疯狂运转,卦象点如流水般倾泻——推演画面里,孙狼后颈的黑丝正在断裂,每说一个字,那丝清明便多一分。“看着我,你是谁?”
“我...我是孙...三...”孙狼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哭腔,“二十年前跟着张教头学刀的孙三!
那夜...那夜玄无影带着十二死士撞开追魂门...“他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陈靖衣襟上,”陈...陈兄弟,他还活着...他说...说守轮人要收网了...“
“守轮人?”陈靖的呼吸陡然一滞。
这个词他在推演里见过三次,每次都与轮回空间的血色警告重叠。
他迅速扫过四周,王豹已经将刀横在胸前,刀尖指向雾中;刘彪把虎符塞进怀里,手掌按在腰间短刃上;小顺子不知何时捡了块石头,攥得指节发白。
山风卷起孙狼的碎发,露出他后颈锁魂印边缘一道极细的裂痕——那是推演模拟器持续干预的结果。
陈靖摸出块帕子擦他嘴角的血,指尖在帕子下快速掐了个卦诀:“你现在能撑多久?”
“半柱香。”孙狼的目光突然清明得可怕,像换了个人,“玄无影每隔七日未时三刻会去青岚山密林中的老鸦树交换情报。
他以为自己隐得深,可那棵树的气脉被他用活人血养着,老远就能闻见腐味。“
陈靖的卦盘在袖中发烫,他能感觉到卦象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这是推演模式启动的征兆。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泛着青金色的光:“王豹,带小顺子回洛州城,把周显的虎符给县太爷看,就说镇北王余孽要劫狱。
刘彪,你去城南破庙,把我藏的那坛雄黄酒搬来。“
“那你呢?”王豹瓮声瓮气地问,刀鞘撞在青石上发出闷响。
“我带孙狼去青岚山。”陈靖扯下衣角撕成布条,给孙狼包扎掌心的伤口,“玄无影要的是活口,你们动静闹得越大,他越急着转移。”
刘彪突然拽住陈靖手腕,掌心的虎符硌得他生疼:“那老鸦树我知道,十年前跟着商队走过,树底下埋着七口棺材。
陈兄弟,你要是需要...“
“需要你把雄黄酒按时送到。”陈靖反手拍了拍他手背,“记住,酉时三刻前必须到山脚下的土地庙。”
王豹还想说什么,陈靖已经弯腰背起孙狼。
孙狼瘦得惊人,肩胛骨硌得他后背生疼,却让他想起师父临终前的重量——那时候师父也是这样轻,轻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纸。
青岚山的密林比陈靖想象中更暗。
他把孙狼藏在树洞里,用枯叶盖住洞口,自己则攀到二十丈高的老松树上。
卦盘在他掌心流转,他指尖沾了点唾沫抹在符纸上,符咒“滋啦”一声贴在树干上——这是用洛州城城隍庙的香灰混着自己的血画的迷踪符,能让方圆一里的气脉扭曲。
“还有半刻。”孙狼的声音从树洞里传来,带着回音,“他喜欢踩着未时三刻的影子来,说这样血光不会沾到鞋上。”
陈靖没说话。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在胸腔里,和卦盘的嗡鸣重合。
推演画面在他眼前展开:玄无影穿墨绿直裰,腰间悬着青铜铃铛,每走一步铃铛轻响;他会在老鸦树下停住,从怀里摸出个油皮纸包,里面是半块虎符——和刘彪捡到的那半块能严丝合缝拼起来。
“来了。”孙狼的声音突然低下去。
陈靖屏住呼吸。
林子里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像春蚕啃食桑叶。
一个墨绿身影从雾里钻出来,腰间青铜铃轻响九下——正是推演里的节奏。
玄无影抬头看了看天,抬手抹了把脸,露出张毫无血色的脸,左眼角有道蜈蚣似的疤痕,从眉骨一直爬到下颌。
“老东西,藏得倒深。”陈靖在心里冷笑。
他摸出三枚铜钱夹在指缝间,这是用洛州城百年老井的井沿铜皮打的,专门破阴煞。
玄无影走到老鸦树下,弯腰捡起块石头砸向树根。“咔”的一声,树根裂开条缝,他从里面掏出个油皮纸包。
就在他要打开的瞬间,陈靖的铜钱“嗖”地飞了出去,擦着他耳际钉进树里。
“谁?”玄无影猛地转身,腰间铃铛乱响。
陈靖没动。
他看着推演画面里玄无影的下一步动作:后退三步,摸出袖中淬毒的柳叶刀,往左边林子跑——那是他故意留的“逃生通道”。
“想引我追?”陈靖勾了勾嘴角,“我偏要你自己送上门。”
玄无影果然往左边跑了。
他的轻功极好,几个起落就没了影子,可陈靖知道,他跑向的是刘彪藏雄黄酒的土地庙——那里有王豹留下的半块虎符,还有县太爷派来的捕快。
等玄无影的脚步声彻底消失,陈靖从树上跃下,蹲在老鸦树前。
他掏出周显的蛊盒,往树根裂缝里一扣,蛊盒“嗡嗡”震动,里面的金蚕蛊顺着裂缝钻了进去。
“该收网了。”他低声说。
树洞里传来响动,孙狼扶着树干爬出来,脸色比刚才更白,却笑得很轻松:“陈兄弟,我就说你能行。”
“你现在感觉如何?”陈靖扶住他。
“锁魂印碎了。”孙狼摸了摸后颈,那里只剩个淡青色的印子,“那东西缠着我三年,现在突然没了...倒有点不习惯。”他突然抱拳,额头几乎要碰到陈靖手背,“陈兄弟救我出苦海,孙三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
陈靖刚要说话,卦盘突然剧烈震动,推演画面里浮现出一行血字:守轮人介入,因果线偏移27%。
他瞳孔骤缩,抓住孙狼肩膀:“你刚才说玄无影背后有守轮人?”
“我也是听他喝酒时说漏的。”孙狼皱眉回想,“他说守轮人在找什么‘先天卦盘’,说那东西能破轮回...陈兄弟,你师父当年是不是...”
“先天卦盘”四个字像惊雷炸在陈靖耳边。
他想起师父临终前塞给他的那枚青铜卦盘,想起破庙里刻在砖缝里的“轮回空间”四个字,想起每次推演时卦盘里流转的金色纹路——原来从一开始,他就被卷进了更大的局里。
“孙兄弟,”陈靖的声音发沉,“你刚才提到追魂门灭门之夜...”
“那夜的事...”孙狼的眼神突然恍惚,像被什么东西拽走了魂,“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大火,还有玄无影的刀...陈兄弟,等我再想想,等我...”他突然捂住头蹲下,“疼...头好疼...”
陈靖刚要扶他,山脚下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王豹的大嗓门顺着山风飘上来:“陈兄弟!
县太爷的捕快抓住玄无影了!
他怀里还抱着半块虎符!“
陈靖看向孙狼,后者正抬头看他,眼底那簇光比任何时候都亮:“陈兄弟,追魂门的事...等我记起来,一定原原本本告诉你。”
陈靖点头。
他摸了摸袖中的卦盘,能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苏醒——那是比推演更强大的力量,是破局的关键。
山风掠过老鸦树,吹起陈靖的衣摆。
他望着山脚下渐起的烟尘,听见卦盘在心里说:
“守轮人,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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