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惊梦初醒与意外重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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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识如同沉入无边无际的冰冷深海后,又被一股温柔而坚韧的无形力量,缓缓地、一点点地托起,重新浮出水面。

首先恢复的是听觉。耳边传来一种规律而单调的“滴答…滴答…”声,像是某种精密的仪器在运作。紧接着是嗅觉,一股淡淡的、却异常清晰的、属于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钻入鼻腔,带着一丝冰冷和……某种意义上的“安全感”。

孙奇缓缓地、费力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最初的视线有些模糊,但很快聚焦。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纯白得有些刺眼的天花板,以及悬挂在旁边,正通过透明细管向他体内输送液体的输液袋。

我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茫然,甚至……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他尝试着动一下身体,腹部立刻传来一阵清晰的、牵扯般的疼痛感,虽然并不像他记忆中那般剧烈到无法忍受,但足以提醒他之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他微微低下头,只见自己身上穿着宽大的、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腹部被厚厚的白色纱布和绷带紧密地包裹着。

记忆如同被洪水冲开闸门般汹涌回笼——阴暗的小巷、面目狰狞的劫匪、闪烁寒光的匕首、刺入身体的剧痛、冰冷的地面、逐渐模糊的意识,以及……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眼角余光捕捉到的那一抹……如同救赎之光般耀眼夺目的金色!

“先生,您醒了!”一个轻柔的女声在床边响起,带着一丝惊喜。一位穿着粉色护士服、看起来很年轻的护士快步走到他的床边,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关切微笑。她一边麻利地检查着他的输液管和旁边的监护仪器,一边问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刀口疼不疼?请您先尽量不要乱动,我去叫医生过来给您检查一下。”

孙奇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但喉咙因为长时间缺水而干涩得厉害,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般,只能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嘶哑的音节。他看着护士转身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然后又回过头来,仔细查看监护仪屏幕上跳动的数据。

很快,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看起来经验相当丰富的中年男医生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刚才那位年轻护士。

“嗯,醒了就好。”医生走到床边,语气温和地问道,“感觉怎么样?头晕吗?恶心吗?”他一边询问,一边拿起笔式手电筒检查孙奇的瞳孔反应,又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你昨晚遇袭,被送到急诊的时候情况很危急,失血过多,已经出现了休克症状。”医生一边检查,一边解释道,“腹部的刀伤比较深,万幸的是,匕首稍微偏了一点,没有伤到主要的脏器和大血管,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我们连夜为你做了紧急的清创缝合手术,手术很成功,现在你的生命体征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

“送……送我来的人……”孙奇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依旧沙

医生低头在病历板上记录着什么,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哦,送你来的是一位非常热心的年轻女士。大概二十多岁吧,长得非常漂亮,气质也很好。对了,”医生似乎想起了什么特别的特征,抬起头补充了一句,“她有一头非常引人注目的、像……嗯,像融化了的黄金一样的金色长发,非常特别,让人印象深刻。她当时看起来非常着急,也很冷静,简单扼要地说明了你被抢劫刺伤的情况,还帮你垫付了所有的前期检查和手术费用,真是位心地善良的好人啊。现在的社会,像这样古道热肠的人可不多见了。”

金色长发!真的是她!那个在他意识消散前看到的金色身影!

孙奇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然后又猛地松开,巨大的冲击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梦境与现实的界限,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破、模糊了。那个反复出现在他梦中的女子,竟然真的存在于这个现实世界,并且……在他最危急的时刻,如同命运的指引般出现,救了他的性命!

“那她……她人现在在哪里?”孙奇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腹部的疼痛和医生的眼神制止了,“她有没有留下名字?或者……联系方式?”他急切地追问道,眼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强烈的渴求。

医生和护士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医生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些许遗憾:“说来也奇怪,这位女士把你送到急诊室,看着你被推进手术室,确认你得到及时救治之后,就非常匆忙地离开了。我们当时忙着抢救你,也没来得及详细询问她的个人信息,她也没有主动留下任何姓名或者联系方式。不过,”医生沉吟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当时的细节,“我看她当时焦急又担忧的样子,似乎……是认识你的?或者至少,是非常关心你的安危。她离开前还特意嘱咐我们,一定要尽全力救治你。”

认识我?孙奇的心中充满了巨大的疑惑和更加难以平复的激动。如果她认识自己,为什么不留下任何信息就匆匆离开?如果她就是那个反复出现在他梦中的、名叫“格梅尔”的女子,那她为何会出现在这个没有魔法与神明的现代世界?又为何救了自己之后,却选择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去,仿佛不愿与他产生任何联系?

无数个问题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的大脑一片混乱。接下来的时间里,警察来到病房,为他做了简单的笔录。孙奇强迫自己集中精神,配合着回答了关于抢劫过程的一些问题,但他的心思早已完全不在这上面了。他满脑子都是那个神秘的金发女子的身影,那个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的梦境,以及那个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灵魂深处的名字——格梅尔。

在医院强制观察了两天后,孙奇便执意要求出院。他的身体似乎有一种超出常理的恢复能力。当医生再次检查他的伤口时,惊讶地发现,那道原本颇深的刀伤,其愈合速度远超预期,简直可以用“医学奇迹”来形容。按照常理推断,这种程度的创伤至少需要一周甚至更长时间才能勉强下床活动,但此刻,孙奇腹部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只剩下表皮一道浅浅的粉红色疤痕,按压时也只有轻微的痛感。

“你的体质……真是惊人。是我从医生涯中见过恢复最快的病例之一。”主治医生拿着检查报告,啧啧称奇,眼中充满了探究。最终,在确认孙奇的各项生理指标都恢复正常后,医生还是同意了他的出院请求,只是反复叮嘱他务必注意休息,避免剧烈运动,并且要定期回来复查伤口情况。

拖着还有些虚弱、但已无大碍的身体,孙奇回到了他那个位于城市边缘、廉价而简陋的出租屋。房间里的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样,冰冷而缺乏生气。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反锁上门,然后迫不及待地脱下身上那件带着消毒水味的病号服,走到卫生间那面布满水渍的、模糊的镜子前,仔细检查自己腹部的伤口。

正如医生所说,那道匕首造成的伤口几乎已经完全愈合了,只留下了一道大约七八厘米长、浅粉色的细长疤痕。不仔细看的话,甚至很难发现这里曾经受过那么严重的创伤。

但更让他感到震惊和不可思议的是,当他凑近镜子,试图更仔细地观察那道疤痕时,他隐约看到……在那道浅粉色疤痕周围的皮肤之下,似乎……有一层极其微弱、几乎难以用肉眼察觉的、如同月华般淡淡的银白色光芒在缓缓流转。那光芒如同水波般柔和而神秘,并且……似乎隐隐勾勒出了一个……他完全看不懂的、极其复杂而古老的符号的大致轮廓?

他猛地眨了眨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他凑得更近,屏住呼吸,再次仔细看去。但这一次,那奇异的光芒却又消失不见了,皮肤下只有正常的血管和组织,仿佛刚才看到的一切都只是他因为失血过多或者精神紧张而产生的错觉。

“是……是眼花了吗?”孙奇喃喃自语,眉头紧锁。他甩了甩头,没有在这个无法解释的现象上过多纠结。他现在全部的心神,都被那个神秘的、救了他性命的金发女子,以及那个在他灵魂深处不断回响的名字“格梅尔”所占据了。

他必须找到她!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找到她,或许就能解开所有关于梦境、关于他自己身世的谜团!

当晚,怀着一种既忐忑又期待的心情,孙奇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睡。他几乎是迫切地渴望着那个梦境的再次降临。

果然,他又做梦了。

而这一次,梦境前所未有的清晰、真实!不再是那片模糊不清、只有轮廓的无垠雪地,而是……而是他前世记忆深处,那座位于霜落山脉、远离尘嚣、温暖如春的小木屋!

壁炉里的火焰正欢快地跳跃着,散发出温暖的光芒和噼啪的轻响。空气中弥漫着他记忆中熟悉的、淡淡的草药和炉火燃烧的木头清香。而她——格梅尔,正端着一只朴素的陶碗,碗里盛着热气腾腾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浓汤,微笑着向他走来,然后轻轻地将碗递到他的面前。

这一次,她的面容清晰无比!那如同融化黄金般的耀眼长发,那精致得如同神明亲手雕琢的五官,那双蕴含着星辰大海般智慧与温柔的眼眸……赫然就是他在医院醒来前一刻、在巷口朦胧中看到的那个身影!也是医生口中描述的那个救了他的金发女子的模样!只是梦中的她,眼神更加温柔深邃,带着一种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与轮回的悲悯、眷恋和……鼓励。

“我叫格梅尔。”她的声音不再遥远模糊,而是直接、清晰地响在他的灵魂最深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实感,“活下去……阿尔……不,孙奇……你要好好活下去……然后……找到我。”

话音刚落,眼前的景象便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波动起来,小木屋、炉火、格梅尔的身影……所有的一切都开始迅速扭曲、模糊、崩塌。

孙奇猛地再次从梦中惊醒,心脏狂跳不止,如同要挣脱胸腔的束缚。这个梦!这个梦境!如此的真实!热汤的温度仿佛还残留在指尖,格梅尔那温柔而带着深意的眼神仿佛就在眼前,还有那句清晰无比的嘱托!

“格梅尔……找到你……”他坐在黑暗中,反复低声念着这句话,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明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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