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真的不用处理一下伤口？”苏瑶快步跟上。
陈望道脚步未停，“死不了。”声音平淡。
苏瑶一窒，那点世家女的骄矜，显得如此可笑。
回到引凤坪时，已是日影西斜。
善功堂殿门依旧敞开着，殿内人影稀疏，显然大部分任务已被接取完成。
“任务凭证。”执事的声音毫无波澜。
苏瑶连忙将皮袋和那对淬炼过的獠猪王獠牙一并呈上。
“钢鬃獠猪群？还杀了头快成气候的猪王？”执事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讶异，“新人接这任务，胆子不小。二十善功点。”
“谢执事。”苏瑶松了口气。
执事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
离开善功堂，苏瑶捏着微微发热的翎羽令，忍不住道：“有了善功，可以去‘灵物阁’换些丹药疗伤了，还有辅助修炼的……”
“你自便。”陈望道打断她，径直朝着自己那间位于边缘的石屋走去，对所谓的丹药似乎毫无兴趣。
苏瑶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石屋门口，咬了咬唇，跺了跺脚，最终还是转身朝着灵物阁的方向走去。她知道，自己欠他一条命。
石屋的门无声滑开，又无声关闭。
那个青灰布袍的身影依旧盘膝坐在石床上。
陈望道仿佛没看见他，径直走到自己靠近墙角的地方。
识海深处，那柄长剑静静悬浮，剑身上的暗金符文比之前似乎清晰了一丝，隐隐流动着微光。
陈望道心念微动。“窃道夺运”的本源法则在神魂中无声运转。
“嗡！”
獠牙内凝练的凶煞之气瞬间被引动，试图顺着那缕神魂之力逆冲而上。
但陈望道等的就是这一刻！
就在凶煞洪流即将冲入识海的刹那，血剑化作一个无形的血色漩涡，猛地一卷！
那股狂暴的凶煞瞬间被血色漩涡拉扯过去，一丝不剩地吞噬殆尽！
“铮！”
血剑发出一声满足的清越剑鸣，剑身血光流转，散发出的杀伐气息也凝练了一丝。剑身似乎也微微凝实了那么一分。
陈望道缓缓睁开眼，赤金瞳孔在昏暗的室内闪过一抹幽深的血色。
成了。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
“有点意思。”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默。
青袍青年缓缓转过头。
“区区新晋记名，蝼蚁之身，竟能引动如此纯粹的凶煞本源入体……还能安然无恙？”他声音淡淡，“你身上，藏了什么？”
“藏了什么？”陈望道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朗，“藏了点……前辈看不上的小手段罢了。”他微微一顿，“至于安然无恙……不过是运气好，或者，命硬？”
他并未直接回答，反而将问题轻飘飘地抛了回去。
青袍青年的目光在陈望道颈间的玉佩上停留了一瞬，
“命硬？”他重复了一遍，“在这栖凤谷，命硬……有时候比天赋更有用。”他深深地看了陈望道一眼。
“记住这间屋子。”青袍青年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随即缓缓转回头。
陈望道没有追问，只是默默收回目光，将心神沉入体内。
他盘膝坐下，背靠冰冷的石壁，闭上双眼。
门外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停在门口。片刻迟疑后，敲门声响起，带着犹豫。
“咚…咚…”
陈望道睁开眼，他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苏瑶。她换了一身干净的鹅黄劲装，发髻也重新梳理过，只是眼神躲闪，不复昨日骄矜。她手中捧着一个白玉小瓶，瓶身上刻着“生肌续骨”四个小字。
“给…给你的。”苏瑶飞快地将玉瓶塞进陈望道手中，“灵物阁换的，上品疗伤丹！你…你赶紧用了，别留下暗伤耽误修炼！”她语速极快，说完就想转身。
“谢了。”陈望道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他掂了掂玉瓶，入手温润，药香内蕴，确实是好东西。苏家嫡女，身家果然丰厚。
苏瑶脚步一顿，似乎没想到他会道谢，脸颊微不可察地泛红，随即又强自板起脸：“哼，你别误会！我是怕你伤没好利索，下次任务拖累我！我们组队契约可没解除呢！”她丢下这句话，逃也似的快步离开。
陈望道关上门，回到角落。他没有立刻服药，只是将玉瓶放在手边。
他未曾回头，但能感觉到青袍青年似乎在把玩什么东西。
石屋之内，药香清冽。
陈望道闭目凝神，这才开始运转《凝羽诀》。
陈望道前世见识广博，此刻也不得不承认，炽翎道宫根基深厚，这入门功法看似简单，实则直指道气本源，暗藏玄机。
修炼不知时日，当陈望道再次睁眼时，青袍青年不知何时已起身，正背对着他。
“醒了？”青袍青年没有回头。
陈望道起身，“多谢前辈昨夜容留。”
“容留？”青袍青年似乎嗤笑了一声，“栖凤谷的石屋，还不值得我占。你既持令而来，便是你的。至于我为何在此……”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陈望道没有追问。
“今日该去善功堂了。”青袍青年的声音再次传来，“记名弟子，月俸微薄，善功点是命脉。莫要像上次那般莽撞。”
陈望道动作微顿，“晚辈省得。”他应了一声，推门而出。
门外，苏瑶果然又等在不远处的一棵古树下，见到陈望道出来，快步迎了上来。
“你……伤好了？”她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少了往日的骄矜。
“无碍。”陈望道言简意赅。
“那就好。”苏瑶松了口气，随即又板起脸，“这次去善功堂，你可给我稳重点！别再招惹那些要命的玩意！我可不想再被猪拱一次！”
善功堂内比上次热闹许多，许多记名弟子都在挑选新一月的任务。巨大的石壁上，玉简和卷轴光芒闪烁不定，代表着任务的状态。苏瑶紧张地扫视着，生怕好任务被抢光。
陈望道目光沉稳，最终停在一个散发着幽蓝寒气的玉简上。
“寒魄玉髓？”苏瑶凑过来看了一眼，小脸顿时垮了下来，“这个不行！那玄冰寒潭我听人说过，寒气能冻僵骨髓，稍有不慎就可能伤了道基！而且寒煞入体，驱除起来麻烦得很！十五点虽不少，但风险太大！换一个换一个！”她连连摇头，显然是被上次吓怕了。
陈望道却盯着那“蕴含天然寒煞”几字，煞气……血剑虽已沉寂，但若能汲取不同性质的煞气，是否对其有裨益？更重要的是，这任务地点在栖凤谷北，靠近传闻中的一些禁地边缘，或许……
“就这个。”陈望道不容置疑地开口。
“你！”苏瑶气结，指着陈望道，“你真是……真是不知死活！那寒潭……”
“你若怕，可以解除组队。”陈望道淡淡打断她。
“谁……谁怕了！”苏瑶被他一激，“接就接！我倒要看看你能逞强到几时！”她赌气般也将自己的令牌按了上去。
栖凤谷北，地势渐高，林木稀疏，呵气成霜。
“嘶……好冷！”苏瑶运转体内道气抵御，牙齿仍忍不住打颤。
“寒魄玉髓在潭底，”陈望道观察着寒潭，“潭水寒煞极重，直接下潜，道气消耗巨大。你以火灵玉护住心脉和丹田，跟紧我，尽量缩短时间。”
苏瑶连忙点头，取出那枚流火佩紧紧握在掌心，赤红光芒亮起，形成一层薄薄的光罩护住全身，寒意顿时减轻不少。
他纵身一跃，没入潭水之中。刺骨的冰寒瞬间包裹全身，流火佩的光罩在陈望道身周亮起。
两人配合，效率极高，很快便采集了九枚玉髓。
就在陈望道伸手探向第十枚，也是镶嵌在一块巨大黑色礁石底部缝隙中的玉髓时，异变陡生！
那块黑色礁石并非死物！在陈望道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玉髓的刹那，一股无匹锋锐与寂灭气息的剑意轰然爆发！
“嗡——！”
陈望道识海深处，那柄沉寂的血剑猛地一震！并非躁动，而是如同遇到了某种同源又相斥的存在，发出强烈的共鸣与……渴望？！
暗金色剑意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瞬间撕裂了陈望道勉强维持的“窃道”引导，狂暴的寒煞失去控制，疯狂涌来！陈望道闷哼一声，身体被狠狠推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小心！”苏瑶惊呼，流火佩光芒大放，奋力将陈望道拉回自己身边的光罩内。
陈望道稳住身形，心脏狂跳。刚才那股极致的杀伐！与石屋内那青袍青年身上的气息……同出一源！
“那……那是什么？”苏瑶惊魂未定，看着礁石，脸色煞白。
“残留的剑气。”陈望道压下翻腾的气血，声音低沉。
陈望道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用指甲轻轻刮下这点碎屑，藏入袖中。这或许是……了解那青袍青年的关键。
两人迅速上浮，破水而出。刺骨的寒意散去，但陈望道心中的波澜却久久未平。
回到引凤坪，交了任务，领取了善功点。苏瑶心有余悸，匆匆告辞，似乎想离那寒潭越远越好。
陈望道回到石屋。屋内空无一人，青袍青年不知去了何处。
他盘膝坐下，取出袖中那点暗金色的冰晶碎屑。
陈望道尝试着引动识海血剑的气息去接触。
“铮！”
血剑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清鸣，剑尖竟微微指向那点碎屑，剑身上的暗金符文似乎亮了一丝，透出一种……“饥饿”感？
就在陈望道凝神观察之际，石屋的门无声滑开。
青袍青年走了进来。他的目光瞬间落在了陈望道指尖那点暗金色的碎屑上。
他缓缓走近。
“玄冰寒潭……”青袍青年开口，声音如同碎冰摩擦，“那块‘镇剑石’上的东西，是你带回来的？”
陈望道抬起头，没有闪躲，平静地摊开手掌，露出那点暗金碎屑：“无意所得。此物……似乎蕴含精纯剑意，与前辈气息相类。”
青袍青年沉默了片刻，最终，他伸出手指，隔空对着那点碎屑轻轻一点。
“好奇心太重，容易折寿。”他丢下这句话，转身走向石床。
陈望道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石屋内格外清晰：“前辈，如何称呼？”
青袍青年脚步未停，走到石床边，盘膝坐下，背对陈望道。
良久，就在陈望道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名字，砸在石屋的地面上：
“李青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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