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大雪堆积在屋檐上、道路旁,雪地的反射光笼着你的脸庞。此刻气氛恰到好处,我明明只需要表达心中所想。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我在你心中俨然还是一个久别重逢的好友,我不敢贸然打搅这难得的舒适。
“林凌。”我轻唤这个久违的姓名,你留恋着窗外的雪景转过身来,“林凌,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喜欢你。”
你回过神,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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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我伴着宿醉带来的头疼醒来,睡眼朦胧中,我昨晚发生的事情在我脑海浮现,回忆如碎片般拼凑着,只依稀记得后来我们都喝了不少,可惜我不胜酒力,应该是你送我回到房间,至于我和你表白的事情,已然不知是发生在梦境还是现实。
然而模糊的清晰着才是最可怕的,那似有似无的事情让人无法做出解释,自己在一番内心斗争过后又忍不住想要试探。
正在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此起彼伏的铃声如针般扎着我的耳膜,我猜想,如果是你打来的,我该怎么面对这种窘迫。旋律大概又响了二十秒,我鼓起勇气拿起手机,一瞧是工作室打来的电话,提着的心瞬间松懈了下来。
“hallo。”
“森森姐,我没有打扰到您吧?”
“不打扰。今晚就是除夕夜了,你怎么还没回去和家人待在一起?”
“我不着急,买了今天的票,下午就回去。”
“对了,是工作室那边有什么事么?”我点击免提功能,转身去找今天出门穿的衣服。
“对,今天工锐摄送来一份影展邀请函,想邀请您参加他们二月份开办的冬日主题摄影展。”
“行,你回头把具体详情发我邮箱,我有时间看看。”
“好的,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森森姐,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你也是,新年快乐。”
电话挂断,你发来的消息顶着未读的小红点弹了出来。
【我猜这会儿你应该刚睡醒。】
【今天天气晴朗,要是下午身体不难受了,想不想去溜冰?】
要是答应了,一会出门见到你,我恐怕会感到尴尬。
“您好,我是楼下餐厅的。”
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我寻思着自己没有购买用餐券。
“您好,我这里没有订餐,您是不是送错房间了呢?”
门外人又说:“是一位林先生给您订的餐,让我们送到314房间。”
314是我的房间,又听到林姓,我立刻猜到了是你。
“是我朋友订的,谢谢。”
接过餐盘,上面有一盅白粥就着些许小菜,边上还有一碗阳春细面和随身装蜂蜜。
手机再次发出震动。
【我刚去了楼下的餐厅,发现味道还不错,给你点了一份,你吃之前可以先冲杯蜂蜜水解酒。】
果然是你,只是这份细致让我开始假想你的出发点。
【未免也太细心了。】
【不知道你喜欢哪种,所以粥和面都点了,都是好消化的。】
【咱们下午去溜冰吧!】
【行,等你准备好了我们楼下见。】
雪后天晴,山岭高地在一夜之间披上厚厚的雪服。冷风呼啸穿过茂密的松林,顽皮的摇落树顶的雪团。到了冰场我们发现,来的大多是当地人,大家都想趁着冬天来感受溜冰的乐趣。
你从前台领来两双冰鞋,我漫不经心的穿戴着装备。昨晚的告白在脑海中越发模糊,我在纷飞的回忆里奋力挖掘能够证实猜想的细节,可寻觅无果,寻思着也许能从你口中问出点什么,模棱两可的事情,我不知如何开口……
“森森,森森……”
恍惚间我感到有个声音在叫我,回过神来,一只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想什么那么出神,护具都穿反了。”你系紧最后一只鞋带,蹲下身为我调整。
我低头一看,自己左膝上不知何时套上了手肘护具,大小不合的搭配很是扎眼。
你娴熟得帮我穿戴上,像个专业的冰上运动员,那温柔细致的举动让我感到莫名的心安。
“林凌……”
“嗯?”你拉紧我的护具。
“昨晚我喝多以后,有没有对你说胡话?”
“……”
你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对上我的目光,眼睛里全然没有我预想的错愕,取而代之是长存不变的淡定。
“有。”
即便真相呼之欲出,我开始了紧张:“我都说了什么?”
“你说……”你思索了一会儿,“你有一个暗恋对象,暗恋了很多年。”
我呆愣在原地,又一次,幻灯片般放映回忆。
“……”
“所以,是真的?”你站起身来,一脸严肃盯着我看。
“什…..什么真的。”
你伸手抵住嘴,可还是难以抑制嘴角的坏笑。
“骗你的,你趴桌上睡着了,哪还有力气说话。”
也许是我太过紧张,来不及思考,才会掉入你恶作剧的陷阱。情绪的反转让我顿时看不清你的态度,比气愤更多的,是内心的焦虑。
随即抬起一个巴掌打在你的手臂上:“幼不幼稚…….”
“好了好了,咱们下冰场吧。”你佯装疼痛,来回摩挲着’遇难’的左臂。
从柳絮漫天的春天到白雪皑皑的冬季,溜冰场永远是情侣们的约会圣地,不经意间肢体的触碰能让两个人的感情快速升温。踏入冰场,随处可见搂抱牵手的情侣,而我们的存在好像有些不合时宜。
我和你第一次溜冰是在高三的暑假,五个冰场小白沿着冰场扶手摸索前行的滑稽摸样历历在目。当时我打的头阵,溜冰的技巧我很快就掌握了,你在队伍的末端学习最慢,双脚在冰面上好像丢失了行走的本能,冰鞋在摸索着轨迹,突如其来一个踉跄,于是,长而有序的队伍像多米诺骨牌般接连倒下。现如今再看,你却成了冰场上最出色的玩家。反倒是我,技巧全都抛掷脑后,依旧是那个蹒跚滑行的人。
“你的技术大不如以前呀。”
你从冰场的中心朝我滑来,减速停靠在我面前。
“太久不上冰,早就忘光了。”
你勾起笑意,向后退了几步,朝我伸出手:“没事,我带你。”
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与你接触,可是...不管了,这一次我希望自己是勇敢的。
“好。”
我带着手套的手放在你掌心,你轻轻握住,我们在冰池上缓慢滑行。一圈,两圈,三圈......我渐渐找到了感觉。
“我想自己试试。”
你松开手,起初我只敢小步向前,而后几步下来,已经可以正常前进了。
“左、右、左......”我大胆尝试提鞋滑,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冰刀在于冰面接触某一刻打了滑,冰刀无法及时刹车,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前溜去。
“刹不住了.....大家快让开!”
人群受惊,自动向两边躲闪,一条光明大道被让了出来。前面不远处就是护栏了,我可以通过碰撞在那停下。
希望近在咫尺。突然,余光中一个黑点朝我飞来,来不及定睛细瞧,黑影与我即将撞在一块了,突然有人从斜后方拉住了我的领子,两个人在惯性作用下,我朝那人身上躺去。两人重重摔倒在地,下巴传来撞击后的疼痛。
“您没事吧?谢……”
我艰难起身想对救命恩人说句感谢,举目抬眉间,对上的竟是你那张熟悉的脸庞,原来是你在身后拉住了我。
“我没事,你摔疼了吗?”你撑起上半身。
“好像磕到下巴了……你怎么样?摔哪了……”我试图站立将你拉起,谁知一个踉跄又倒了回去。
“小心——”
“嘶,好疼……”
冰池边上,一对男女在来往的人群里狼狈的抱在一起,乍一看旁人以为是一对玩闹的情侣,殊不知这是两个幸免于难的怨种。
再次回过神来,我才发现自己趴在你的怀里,右手还轻搭着你的胸口。
“森森,你下巴流血了。”你说着便要抬起手。
我的心脏疯狂的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从我的身体抽离出去。这该如何是好,暧昧的气氛达到了高潮,你修长的手指正近在咫尺。
“不要紧。”眼看只剩一毫米的距离,我赶忙将头撇向一边,继而将身体挪开。
突然,冰池的另一头隐约传来小孩的哭声和训斥的声音,那孩子揉着哭红的眼睛,我猜他应该就是那团与我擦肩而过的黑影,孩子父母在上下来回检查他的身体是否有受伤,嘴里还不忘批评。现在想来,若不是你及时抓住我,恐怕会有一场可怕的灾难要发生。
“我们还是先出去上个药吧。”你直了直身,一把将我扶起。
从头到尾,我始终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而你却没说过一句责备我的话。
“消毒会有些疼,我尽量轻些。”两只修长的手指捻着沾有酒精的棉签在伤口上点涂。
酒精挥发时的凉意与伤口被触碰的刺痛在一瞬间冲上脑门,我不由得深吸一口凉气,眉宇间挤满了痛苦。
“下次可要当心,别伤着自己了。”随着你的最后一个字说出,伤口被创可贴封印起来。
这句话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心理去解读,不知你是出于好朋友之间的关心还是我幻想那样的出于对我的心疼,我已在暗恋这场的独角戏里失去鉴别真实与虚幻的能力。
林凌,你真好……我猜被你喜欢的人以后应该会很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