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被鸢尾花绽开的声音刺破,小花猫的爪子正陷在结满地衣的岩缝里。他右耳突然捕捉到每秒五十次的振翅频率——那绝不是蝴蝶的节奏。抬起沾满松脂的鼻尖,他看见蜂鸟悬停在忍冬花前,羽毛正从矢车菊蓝渐变成花蕊的鎏金色。
“你在作弊!”小花猫的尾巴扫落露水,肉垫按住的岩黄连草溅起紫色汁液。蜂鸟倏地转向他,虹膜在阳光下切换成祖母绿:“小先生,是你还没学会读取光的密文。”
小花猫弓起脊背,看着这个宝石般的生物降落在覆盆子丛。蜂鸟每走一步,爪子上就晕染出浆果的绯红。当它啄食金银花蜜时,喉部的羽毛竟渗出与花冠相同的乳白色波纹。
“蝴蝶说所有颜色都是牢笼。”小花猫用爪子轻触蜂鸟尾羽,对方瞬间幻化成枯叶蝶的褐斑纹,“可你给自己造了千百个笼子。”小花猫的胡须沾上蜂鸟振翅扬起的星状花粉,在晨光里折射出微型彩虹。
蜂鸟突然垂直升空,羽翼搅碎林间的丁达尔光柱:“那株鹅掌楸教我的——”它悬停在树冠投下的光斑中,身体逐渐透明,“要爱一朵花,就得先成为它的影子。”
正午的烈阳劈开云层时,小花猫跟着蜂鸟穿梭于花海。他目睹这具小小躯体在杜鹃丛中染上朱砂红,掠过紫藤时浸透罗兰紫,停歇于山茶花蕊那刻又褪成雪白。项圈里的蝴蝶鳞粉开始发烫,提醒他这是危险的拟态游戏。
“停下!你会忘记自己的颜色!”小花猫扑向正在模仿毒蘑菇斑点的蜂鸟。他们滚进铺满松针的洼地,蜂鸟的羽毛因沾染泥土而首次显露出本真的青铜色光泽。
暮色将花瓣熨成金箔时,蜂鸟栖在他拱起的背脊上。“每变一次颜色,我就离真正的自己更远一寸。”它的喙部渗出忍冬花蜜,滴在小花猫耳尖,“可若不变,又如何证明我见过万千花开?”
月光为这场对峙按下暂停键。小花猫凝视着恢复本色的蜂鸟,发现它尾羽根部藏着道闪电状伤痕——与蝴蝶翅尖的月牙缺口惊人相似。当夜风捎来八百年前某只知更鸟的遗羽时,蜂鸟突然炸开成霓虹碎片。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小花猫在溪边找到褪色的蜂鸟。它正用喙部蘸取水苔的灰绿色涂抹羽毛:“帮个忙?”小花猫却一掌拍碎水面的倒影:“蝴蝶死前说过,真正的颜色是捂不住的。”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蜂鸟颤抖着停止染色。它残缺的尾羽在逆光中泛起青铜色金属光泽,那道闪电伤痕竟与朝霞产生了量子纠缠。小花猫项圈的银铃突然自鸣,他看见每片铃铛内侧都映着蜂鸟最本真的模样——比所有拟态都耀眼千万倍的原始虹光。
迁徙的蓑羽鹤群掠过天际时,蜂鸟正用本真色羽毛为野蔷薇授粉。小花猫舔着爪子上残留的拟态颜料,忽然明白蝴蝶为何坚持用残缺翅膀飞行:有些存在无需粉饰,裂痕本身便是最璀璨的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