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猫的右耳尖刚触到岩缝,整片山体突然震颤。他弓背跃起时,尾椎骨撞翻了积攒三天的松果塔,十八颗松子滚进新裂开的罅隙——山泉正从地脉深处喷涌而出,水珠在半空凝结成象形文字。
“嘘!”泉流裹着青苔冲上他的鼻尖,“你踩到山的喉结了。”小花猫炸毛后退,爪子陷进泥炭藓里。项圈银铃震落的鳞粉被水雾托起,拼出蝴蝶教他的避水咒符。
泉水在晨光中舒展成透明绶带,缠绕住他的前爪:“我在转译地心的电报。”水流忽而化作竖琴弦,奏出寒武纪三叶虫的甲壳摩擦声。小花猫的耳廓高频颤动,肉垫感受到岩层深处传来的莫尔斯电码。
他蹲坐在泉眼旁,尾巴拍打水面:“山说了什么?”涟漪突然聚成水晶球,映出八百年前在此汲水的僧侣剪影。泉流裹挟着腐殖土的气息漫过他的趾缝:“每个活泉都是山脉未愈合的伤口。”
正午烈日将水雾蒸成虹桥时,小花猫的爪子正被泉流牵引着描摹岩画。水流在他掌纹里刻下古河道地图,鳞粉受潮引发的刺痒让他想起蝴蝶临终前的触须轻颤。“你不过是地表的泪腺。”他甩动湿漉漉的前肢,惊散正在排列星图的蜉蝣群。
泉水突然倒流回岩缝,发出管风琴般的轰鸣。小花猫的胡须沾满碳酸钙结晶,看着水流在绝壁表面蚀刻出《小王子》第21章的片段:“你为你的玫瑰失去的时间,使你的玫瑰变得重要。”
暴雨突至那夜,他蜷在泉眼扩成的石臼里。水流正用柔劲重塑花岗岩的骨骼,每道波纹都裹挟着地幔的炽热私语。“你听,”泉流将他的尾巴卷成听诊器形状,“这是山脉在复诵蝴蝶的墓志铭。”
黎明前最寂静的时刻,泉水突然开始结晶。小花猫用舌尖触碰悬浮的六棱水珠,尝到了冰川纪封存的星光。项圈银铃自发鸣响,八百只水做的蓝尾蝶从泉眼飞出,每只翅膀都纹着地磁场的轨迹线。
当迁徙的鹤群掠过泉眼上空时,小花猫正用爪子梳理浸透矿物质的绒毛。泉水在他尾尖留下道铬铁矿蓝的纹路:“现在你明白了?我们都在翻译比自己更古老的歌谣。”
岩缝深处传来蝴蝶的回声,那声音经过十二层玄武岩过滤后,已与泉流的吟唱浑然一体。小花猫舔了舔仍在发光的项圈,突然读懂蝴蝶最后的谜题:所有语言的本质皆是震颤,就像此刻漫山遍野的泉水,都是大地未说出口的诗行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