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绝地战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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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伯利亚的寒风是活的。它像亿万根冰针，穿透裹尸袋粗劣的纤维，钻进骨髓深处疯狂搅动。肖宇的意识是被这极致的酷刑硬生生从“冬眠素”的冰封地狱里拽出来的。他猛地睁开眼，视野被一片令人窒息的、带着灰蓝死气的白色占据。不是实验室的无影灯，而是低垂的、铅灰色的天穹，正将冰冷的雪沫狠狠摔打下来。
“呃…咳！”肺叶吸入的第一口空气如同刀刃，带着冻土和铁锈的腥气，让他剧烈地呛咳起来，喉头涌上铁锈味的腥甜。身体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头都在尖叫，黑衣人那无形震荡波造成的暗伤在严寒中加倍肆虐。但更痛的，是后颈七星伤疤处持续的、仿佛要撕裂灵魂的嗡鸣——妹妹肖雨的心跳依旧存在，却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回响，被这西伯利亚的绝境死死压制。
他挣扎着撕开裹尸袋的束缚，冻僵的手指几乎失去知觉。刺骨的寒风瞬间将他包裹，作战服单薄得如同纸片。视野逐渐清晰：废弃的矿车轨道如同冻僵的巨蛇，蜿蜒消失在茫茫雪原尽头。不远处，其他几个黑色的裹尸袋散落在积雪中，死寂无声。
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心脏！队友！
肖宇连滚带爬地扑向最近的裹尸袋，手指颤抖着撕扯。是李七！清秀的脸庞覆盖着一层薄冰，嘴唇青紫，毫无生气。肖宇将冻僵的手指按在他颈侧…微弱！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一丝脉搏！冬眠素的效果正在严寒中加速消退！
“醒醒！李七！醒醒！”肖宇嘶哑地吼着，拼命拍打他的脸颊，试图用自己仅存的体温去温暖对方。
仿佛是回应他的呼唤，不远处另一个裹尸袋猛地动了一下，接着被从内部粗暴地撕开！落挣扎着坐起，兜帽滑落，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紧抿，眼神却如同淬了寒冰的匕首，锐利地扫过四周，瞬间锁定了环境中的致命威胁。他的手指下意识地在虚空中划动，却没有任何数据流出现，只有一丝因剧痛而压抑的闷哼——显然，他的“连接”受到了重创。
紧接着，暃飞那边的裹尸袋也剧烈蠕动起来。他像蜕皮的蛇一样从里面钻出，脸上残留着被撕毁的伪装痕迹，冻得浑身发抖，但那双眼睛在看清处境后立刻变得如同受惊的鹰隼，警惕地扫视着白茫茫的荒野。“冻…冻死老子了…这他妈…是哪儿？”他牙齿打颤，声音断断续续。
“王…王二！王三！”王大低沉嘶哑的声音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三兄弟中只有他勉强撑起了身体，正拼命撕扯着旁边两个裹尸袋。王二的机械义肢断口处裸露着冻结的线缆，王三脖颈处的紫色勒痕在惨白的肤色下显得更加狰狞，两人都毫无反应。
绝望的气息比寒风更冷地弥漫开来。任务彻底失败，一败涂地。像一群待宰的羔羊，被敌人像垃圾一样丢弃在这世界尽头的冰窟里。李七艰难地撑开眼皮，看清王二王三的状态，又看了看自己深可见骨的焦黑伤口，嘴角那丝凝固的自嘲弧度更深了，最终化作一声极其压抑、带着血腥味的咳嗽。落沉默地检查着自己手臂上被震荡波撕裂的伤口，动作因为寒冷和疼痛而僵硬，眼神深处翻涌着数据流被强行掐断的屈辱和冰冷的杀意。暃飞蜷缩着，试图保存一点可怜的热量，看着重伤昏迷的同伴，看着自己扭曲的手臂，第一次在他千变万化的脸上露出了真实的、深切的恐惧和茫然。
不甘！如同沸腾的岩浆，在极寒的冰壳下疯狂冲撞！被碾压的无力感，被戏耍的屈辱感，看着同伴濒死的愤怒感…所有压抑的情绪在濒死的绝境中轰然爆发！
“操他妈的！”肖宇猛地一拳砸在冻得比石头还硬的积雪上，指关节瞬间皮开肉绽，鲜血刚渗出就被冻结。“操他妈的‘织女星’！操他妈的‘337’！操他妈的…王止戈！”嘶吼在空旷的雪原上显得如此微弱，却带着泣血的疯狂。
就在这时！
“呜嗷——！”
一声悠长、凄厉、穿透风雪而来的狼嚎，如同死亡的号角，骤然划破了死寂！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四面八方！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僵住！
肖宇猛地抬头，琥珀与暗金交织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在矿车轨道隆起的雪坡上，在稀疏枯死的白桦林边缘，在狂舞的雪幕后…一双双幽绿色的、闪烁着饥饿与残忍光芒的眼睛，如同地狱的鬼火，无声无息地亮了起来！越来越多！灰黑色的身影在风雪中若隐若现，低沉的、威胁性的呜咽声连成一片，如同死神的低语！它们踏着松软的积雪，悄无声息地围拢过来，贪婪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雪地中这几个散发着血腥和虚弱气息的“食物”身上。
西伯利亚狼群！这片冻土上最冷酷、最狡猾、最坚韧的猎食者！
刚刚从“冬眠素”中挣扎出来，伤痕累累、冻僵麻木、武器尽失、同伴濒死…暗夜守卫小队，这支本应潜行于暗夜的利刃，此刻暴露在冰天雪地的荒野，成了狼群眼中唾手可得的猎物！
压抑到极致的不甘和屈辱，在死亡的獠牙面前，瞬间被点燃成焚尽一切的疯狂战意！
“妈的！”王大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猛地从王三身边站起，尽管断臂处剧痛钻心，仅剩的独眼却燃烧着骇人的凶光。他一把扯下自己破烂的作战服袖子，用牙和剩下那只完好的手，粗暴地将一块边缘锋利的冻硬金属碎片绑在断臂的复合装甲上——一柄简陋却致命的断臂刀！
落不再试图连接任何数据网络，他像一匹受伤的孤狼，弓起身子，从冰冷的雪地里摸索出一根断裂的、带着尖锐茬口的金属轨道条，双手死死握住，骨节因用力而发白，冰冷的杀意取代了数据流的幽光。
暃飞脸上的恐惧瞬间被一种近乎狰狞的狠厉取代。他猛地用还能动的那只手抓住自己脱臼扭曲的手臂，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狠狠一扭一推！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节复位声响起！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内衫又在寒风中冻结，但他硬是没吭一声！他活动了一下复位的手臂，虽然依旧剧痛难当，但至少恢复了部分功能。他迅速从积雪下扒拉出半截冻得如同铁棍的粗树枝，眼神如同淬毒的匕首，死死盯着最近的几双绿眼。
李七挣扎着想坐起，但胸口的焦黑伤口一阵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他喘息着，颤抖的手伸进那个被血浸透的旧布袋，摸索着，最终掏出了仅剩的三枚古铜钱。他咬破舌尖，将一口滚烫的鲜血喷在铜钱上，口中急速念诵着晦涩的咒文，眼中爆发出近乎燃烧生命的决绝光芒！一股微弱却极其凝练的、带着悲壮杀伐之气的奇异“场”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虽然无法驱散狼群，却让最靠近的几头狼不安地低吼着后退了几步。
肖宇后颈的七星伤疤在狼群的压迫下剧烈灼痛！那不再是单纯的定位嗡鸣，而是如同战鼓般在他灵魂深处擂响！血脉深处那属于肖卫民的铁血，属于肖振国的勇毅，属于王三妹的坚韧，以及他自己十年磨砺出的獠牙，在这一刻轰然觉醒！他猛地从雪地里站直身体，无视刺骨的寒冷和全身的剧痛，目光如同两把烧红的钢锥，扫过一张张被冻得青紫却燃烧着不屈火焰的脸！
“暗夜守卫！”肖宇的声音撕裂寒风，带着血沫，却如同金铁交鸣，在狼群的呜咽声中炸响，“没死透的！给老子站起来！拿起你身边能拿起的任何东西！牙！爪子！石头！棍子！”
他弯腰，双手深深插入冻土，肌肉贲张，硬生生从冰层下抠出一块边缘锋利的、半人高的冻硬巨石！他将其高高举起，如同远古的战神举起了他的图腾！
“我们的第一个任务是失败了！像个笑话一样被人扔到了这里！”
“但我们的命！还在！”
“想拿走？”
“那就让这群畜生…”
肖宇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雪坡上那头体型最为庞大、额顶带着一道狰狞旧疤、眼神睥睨的独眼狼王，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震彻荒原的咆哮：
“…用牙来换！”
“杀！！！”
王大的独眼爆发出骇人的红光，绑着金属断片的残臂率先挥出，如同咆哮的钢铁巨兽，迎着最先扑来的一头壮硕公狼冲去！
落的身影如同鬼魅，拖着沉重的轨道条，带出一道凄厉的破空声，狠狠砸向另一侧的狼影！
暃飞忍着剧痛，手中的冻木棍精准狠辣地捅向一头狼柔软的腹部！
李七口中咒文不停，染血的铜钱在他掌心急速旋转，散发出越来越强的干扰“场”，竭力扰乱着狼群的扑击节奏！
肖宇如同发狂的暴熊，怒吼着将手中的巨石狠狠砸向狼群最密集处！轰然巨响伴随着骨裂的咔嚓声和凄厉的狼嚎！他毫不停歇，赤手空拳扑向最近的一头狼，布满冻疮和血口的手指如同铁钳，死死扼住狼的咽喉，另一只手紧握成拳，带着十年来积攒的所有愤怒和不甘，如同打桩机般疯狂砸向狼头！温热的狼血溅在脸上，瞬间冻结，他却浑然不觉！
战斗瞬间爆发！没有战术，没有配合，只有最原始、最野蛮、最惨烈的搏杀！以伤换伤！以命搏命！人类的怒吼与狼群的惨嚎、骨骼碎裂声、利爪撕裂皮肉声、牙齿咬合声…在死寂的西伯利亚荒原上奏响了一曲疯狂血腥的死亡交响！
雪地被鲜血染红，又迅速被新雪覆盖。王大如同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独臂挥舞的金属断片每一次挥击都带起一蓬血雨，身上也布满了狼爪留下的深可见骨的血痕。落手中的轨道条早已被狼血染红，动作因伤势和寒冷越来越慢，每一次格挡都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暃飞像一条滑溜的毒蛇，利用地形和狼尸周旋，手中的冻木棍不知换了多少根，每一次刺击都刁钻狠辣，但左臂的伤势让他动作明显变形。李七脸色惨白如纸，胸前的伤口在剧烈动作下不断渗出鲜血，染红了道袍，他掌心的铜钱光芒越来越黯淡，口中溢出的鲜血染红了咒文，但他依旧死死支撑着那摇摇欲坠的“乱神场”。
肖宇成了战场最狂暴的中心！他浑身浴血，分不清是狼的还是自己的。后颈的七星伤疤如同燃烧的烙印，每一次搏杀都让他感觉灵魂在燃烧！他硬生生用拳头砸碎了一头狼的头骨，肩头也被另一头狼的利齿深深咬入！剧痛反而激发出更凶悍的戾气！他反手抓住那头狼的头颅，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向旁边冻结的铁轨！
“咔嚓！”狼颈应声而断！
战斗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风雪越来越大，仿佛要将这片修罗场彻底掩埋。暗夜守卫的成员们早已是强弩之末，体力、意志、乃至生命都在飞速流逝。狼群的数量也在锐减，雪地上铺满了狼尸，但剩下的狼在狼王的威压下，依旧凶悍地围攻着。
那头额顶带疤的独眼狼王，一直冷眼旁观。此刻，它似乎判断出猎物已经到了极限。它发出一声低沉威严的咆哮，压下了狼群的骚动。庞大的身躯缓缓从雪坡上走下，幽绿的独眼如同冥府之火，死死锁定在肖宇身上——这个杀死了它最多子民、气息也最为狂暴的人类！
狼王动了！速度快得如同白色的闪电！庞大的身躯卷起漫天雪雾，带着一股腥风，直扑肖宇！血盆大口张开，獠牙闪烁着死亡的寒光！
肖宇瞳孔骤缩！身体因脱力和重伤已经跟不上反应！千钧一发之际！
“队长！”王大发出绝望的嘶吼，竟然用尽最后力气，合身扑来，用血肉之躯挡在了肖宇身前！
噗嗤！
狼王恐怖的咬合力瞬间贯穿了王大的肩胛！鲜血狂喷！
“啊——！”王大发出非人的惨嚎，但仅剩的独臂却死死抱住了狼王的脖子！用身体死死锁住了这致命的凶兽！
机会！
肖宇眼中血光爆射！所有的恨！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力量！在这一刻凝聚到右拳之上！后颈的七星伤疤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金光，甚至穿透了厚厚的作战服！他如同离弦之箭，踏着王大的肩膀高高跃起！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砸向狼王那只完好的、闪烁着残忍光芒的幽绿左眼！
“给老子死！！！”
砰！！！
沉闷到令人心悸的撞击声响起！狼王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整个巨大的头颅被这一拳砸得狠狠歪向一边！眼球瞬间爆裂！血水混合着粘稠的液体喷射而出！
狼王剧痛之下疯狂甩头，将死死抱住它的王大狠狠甩飞出去！王大如同破麻袋般撞在冻硬的矿车上，发出一声闷响，再无动静。
狼王瞎了一只眼，剧痛让它彻底疯狂！它不顾一切地再次扑向刚刚落地的肖宇！
肖宇力竭，半跪在地，眼看那沾满王大鲜血的獠牙就要咬断他的喉咙！
就在这时！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侧面扑来！是暃飞！他手中的半截冻木棍，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捅进了狼王因甩头而暴露的、相对脆弱的侧颈！
噗嗤！
木棍深深刺入！
狼王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疯狂的扑击戛然而止！它难以置信地扭过头，看着脖子上插着的木棍，又看了看眼前渺小的人类，独眼中残留的凶光迅速熄灭，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激起漫天雪尘。
狼王毙命！
残存的几头狼发出惊恐的呜咽，夹着尾巴，迅速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死寂。
只剩下寒风在空旷的雪原上凄厉地呼啸。
肖宇半跪在狼王巨大的尸体旁，浑身浴血，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和肺腑的刺痛。他看着不远处倒在矿车旁一动不动的王大，看着挣扎着爬起、摇摇欲坠的落、暃飞和李七，看着地上王二王三依旧昏迷的身影，看着满地的狼尸和刺目的猩红…劫后余生的庆幸被巨大的悲怆和更深的疲惫淹没。
他们活下来了。用最惨烈的方式，在这片绝地，像一群真正的战狼一样撕碎了死亡。
但代价，太过沉重。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和绝望中，肖宇后颈那剧烈灼痛的七星伤疤深处，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信号源，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虫，突然闪烁了一下！
不是肖雨的心跳！
是…王止戈植入的那枚微型芯片！它被肖宇濒死爆发的强烈生物能量场意外激活了！
一个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代表着特定识别编码的信号脉冲，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穿透了西伯利亚的狂暴风雪和电离层干扰，射向无垠的太空！
距离此地数千公里之外。
国安总部地下，“巢穴”。
代表着“暗夜守卫”小队所有成员生命信号的指示灯，在巨大的战术屏上，已经熄灭了超过二十个小时，只剩下冰冷的灰色。林燧坐在轮椅上，布满疤痕的脸在屏幕幽光的映照下如同石雕，只有微微颤抖的机械手指暴露着他内心的不平静。整个“巢穴”死寂得可怕。
突然！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炸响！代表着最高优先级紧急信号的刺目红光疯狂闪烁！
“警告！检测到‘归巢’行动遗留信标信号！信号源激活！坐标：西伯利亚无名荒原！信号编码：‘鹊桥’！重复！信号编码：‘鹊桥’！”
操作员难以置信的惊呼声中，林燧猛地抬起头！他那双如同古井般深沉的眼中，骤然爆发出锐利如鹰隼的光芒！他布满疤痕的手指，死死按在了轮椅扶手的通讯按钮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如同出鞘的利剑，斩破了“巢穴”的死寂：
“‘鹊桥’收到！这里是‘狼窝’！暗夜守卫！报告状态！重复！报告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