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她被万人唾骂。
平阳公主的独女杜如娟素来似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见她出了那样的事，心中更是得意，恨不得跑过来多踩上她几脚。
确实，她也这么做了。
那日，她刚从学堂上完课，如往日一般朝着那条熟悉的回家路走去，却被一群人截在了路上。
“哟，这不是谢家大小姐谢知声嘛？”嘲弄地语调充盈在耳边。
杜如娟走到她的面前，仰着头，以上位者的姿态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谢知声没有理会，绕开眼前拦路的人，直接朝前走去。
杜如娟向来不喜欢她，她这般漠视的态度，落在了杜如娟的眼里，也就成了高傲。
杜如娟再次绕到她身前，拦了她的去路。
“都这样还这么瞧不起人呢？”
“你真以为你还是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护安候府大小姐？”杜如娟嗤笑一声。
向来就没想过要跟她计较的谢知声，抬眸看了她一眼。
就像往常在看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一样。
只低声说了两个字：“让开！”
或许是这两个字的分量太重，又或许是她这冷淡而又轻狂的态度实在气人得很。
杜如娟看得直冒火气，让人控制住了她，手捏紧了她的下巴。
“你不是什么都无所不能么？”
“你不是样样都要争第一么？”
谢知声被迫抬头，看着眼前几近癫狂的女人，皱了一下眉。
这一举动，落在杜如娟眼里，却是下位者对她的臣服。
她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轻蔑地看着谢知声，问道：“怎么？怕了？”
“听说你伺候男人有一套，要不——”
“今天就让我这几个侍卫，伺候伺候你？”
围在一旁的侍卫开始嗤笑。
这可是护安候府的大小姐，每日里都跟他们小姐一般，要焚香沐浴，细心呵护的人儿。
如今，马上就可以沦为他们的玩物了。
垂涎已久的侍卫将谢知声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甚至开始期待杜如娟的那一声令下。
谢知声睨了她一眼，眼底是厌恶，是悲哀，是同情。
原来真的有些人即使穿金戴银，每日穿得精致漂亮，也扮不出天上仙女的半分模样，因为她们的骨子里已经烂透了。
“你就只会用这种腌臜的手段恶心人么？”
杜如娟轻哼一声：“谢知声，你以为你有多高贵？”
“不过就是朵被踩进烂泥里的白莲，又何必在这里装清纯呢？”
“你伺候那些乞丐的时候，不是很自在么？”
“我可是听说，你一晚上跟十几个人一起……啧啧啧，也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消？”
谢知声皱了下眉，右手的拳头不由握紧，滚烫的眼神灼得人生疼。
杜如娟见她这副模样，气焰更甚。
“怎么？说不得了？你都做了，还怕人说么？”
“全锦州城，谁不知道你谢知声……”话音未落，杜如娟突然感觉自己的左脸火辣辣的。
待她反应过来时，鲜血已经从她的鼻子里流了出来。
七八个侍卫瞬间反应过来，连忙把谢知声拉开。
杜如娟又气又恼，死死攥紧了手里的娟帕：“打！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打！”
一声令下。
得了吩咐的侍卫，将骨头摁得嘎吱嘎吱响，看了眼谢知声瘦小的身子，一拥而上。
谢知声已经不知道自己挨了几棍棒，浑身上下已经疼得麻木了。
只知道，在她看着一个粗壮的木头快要落下的时候，一道红色的身影突然冲了过来，挡在了她面前。
少女瘦瘦弱弱地身子，扑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裹住。
“姐，我来保护你。”谢知行道。
木棍一次又一次敲击在她身上，可面前的少女硬是一声也没吭。
不知过了多久，那群人打累了，哄笑一声，便赫然离去。
“知行，你怎么样？”谢知声赶紧扭头看压在自己身上的妹妹。
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晕了过去，双腿满是鲜血。
谢知声吓坏了，一边哭一边往家里跑。
“爹爹娘亲，救命！你们快来看看二妹，她被人打晕过去了，好多血……好多好多血。”谢知声哭得语无伦次。
后来，府里的丫鬟小厮将妹妹带回来。
院子里的大夫换了一拨又一拨，丫鬟婆子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没有人有空管她。
谢知声就一个人缩在角落，不敢上前，也不敢吱声。
直到院里看护的丫鬟婆子少了许多，谢知声才敢慢慢靠近。
她听见大夫说：“二小姐这条命算是保下来了，但这双腿……恐怕是没希望了。
*
想到这，谢知声转头看向谢知行的腿。
“二妹，你这腿还疼吗？”
谢知行自嘲似的笑笑：“早就不疼了，前几个月便没了知觉。”
“这样也挺好，以后刮风下雨，我就不用担心睡不着觉了。”
谢知微听见这话，又是担心，又是心疼，小手抓着她二姐的裙摆，朝着她膝盖吹气。
【二姐呼呼，呼呼就不疼啦。】
谢知行眸光一顿，大脑像是被膝盖传来的一根针刺了一下，瞬间感觉到了什么。
不对，这不对！
她好像感受到了膝盖被风吹了的感觉。
“大姐……我……膝盖……”谢知行一时间语无伦次，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手指了指自己的膝盖，又抱住了头，然后又无措的放下。
谢知声见她整个人好像听见了什么难以言表的大喜事一般，手足无措的。
问道：“怎么了，二妹？”
谢知行伸手去摸自己的腿，却又没了那种感觉。
难道刚刚的那一下是错觉？
谢知行正失落，熟悉的感觉又再度传来。
她看着自己腿上坐着的小团子正包着一股气对着她的腿使劲吹的样子。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小妹，呼呼，再呼呼。”
谢知行泪眼婆娑地看着腿上的小团子。
谢知声见到这番情景，也瞬时明白了什么。
欣喜地望着谢知行：“二妹，你的腿……”
谢知行使劲点头。
是的，她的腿终于又有知觉了。
她不敢告诉大姐，其实她特别害怕自己最后会变成一个屎尿都不能自理的瘫子，其实她还想骑马仗剑走天涯，其实她每天都幻想自己还能够站起来。
可是看着越来越没有知觉的腿，她就明白她那些梦都破碎了。
她用针刺、用开水烫、用刀划……各种方法都试过了，这双腿依旧没有知觉。
可今天，她的腿真的感受到了风吹过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