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微腮帮子鼓鼓的，小嘴吹得可卖力了。
只是，吹着吹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小水珠从嘴巴里掉出来，落在谢知行的裙摆上。
【哎呀，口水掉出来啦。】
【二姐姐不会发现吧？】
谢知微赶紧用手捂住，心虚地用旁边的布料赶紧把掉口水的地方遮盖住。
谢知行见她样子实在可爱得不行，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小孩子鼓囊囊的腮帮子瞬间泄了气，嘟着嘴巴，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亮晶晶的，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二姐傻笑。
【二姐姐，我不系故意哒。】
谢知行也忍不住笑，“没关系的，微微可以继续呼呼，二姐姐喜欢微微呼呼。”
小家伙得到了褒奖，吹得更卖力了。
杨若凡这几天忙着排查各种跟谢知声接触过的人以及导致她想自杀的原因。
查了一通下来，才发现很多事情不对。
此刻正打算来跟谢知声聊聊，却见小奶团鼓着嘴巴吹气的模样，整个心都被她萌化了。
几日忙碌下来的疲惫感，也在此刻消散了些许。
“你们三个都在啊，真巧，我早晨让春婵做了些好吃的，特地带过来给你尝尝。”
谢知声抬头，“娘，您费心了。”
“不打紧，你们能好好的，我才能安心。”杨若凡摸了摸谢知声的手，“最近好些了吗？”
“嗯，近日里有两位妹妹陪着，好多了。”
谢知声本想起身，奈何如今身子还是太过虚弱，只能半倚着床榻，朝母亲勾了勾嘴角。
杨若凡见她这副模样，心里总不是滋味。
她的声儿从前是多么活泼开朗的一个人啊，怎么就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杨若凡强忍住眼里的泪，笑盈盈地走到她面前，坐下。
转眼看向谢知微：“你妹妹啊，是个开心果，有她陪着你，你的心情总归是好些。”
“是啊。”说到这，谢知声眼角弯弯，“微微在，不仅我的心情变好了许多，连二妹的腿都好上了些许。”
“是吗？”杨若凡看向谢知行，眸光中带着惊喜。
“嗯，有微微给我加油打气啊，我都感觉我马上就能起来走路了。”谢知行笑着调侃。
听见这话，杨若凡和谢知声都忍不住笑了。
“微微还真是咱们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小家伙见她们笑，自己也跟着乐呵。
嘴角弯成月芽状，露出里面粉嫩的舌苔，一双又黑又圆的眼睛，又天真又快乐地看着面前的人。
【娘亲姐姐萌，微微的本事可大着呢！】
【我可是，全天下第一厉害的人呢！】
小家伙挥舞着藕臂，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仰着下巴，像是在向人炫耀。
谢知声被她逗得直乐呵，忍不住笑出了声。
杨若凡听见这笑声，呆呆地望着谢知声，眼泪在眼眶打转。
她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拼命忍住不让眼泪掉出来。
要知道，整整年了。
大女儿每日不是面无表情地看书绣花，便是呆呆地坐上一天。
她又心疼，又怕对她造成二次伤害。
所有的丫鬟下人，包括她自己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这块原本就破碎的玉，再被人磕了碰了。
可今天她竟然在谢知声脸上看见了笑容。
她这个做娘的，又何曾不知道自己女儿曾多次尝试自杀，都被她叫人偷偷拦下了。
大女儿自杀的次数多到连她这个做娘的都快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自私了，才想要拼命地留住她？
可如今看到谢知声脸上久违的笑容，她瞬间觉得过往的一切都能够释怀了。
一旁的谢知行虽然跟着乐，但母亲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
她又何尝不明白母亲此刻激动的心。
谢知行也知母亲这次特意来，是有话要跟大姐说，于是她开口道：“娘，我带微微去院子里玩会儿。”
“嗯。”杨若凡点头。
正趴在谢知行腿上的小开心果，此刻可没想这么多。
她只瞧见眼前摆放的点心又精致又软糯，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趁没人注意，她眼疾手快地从端来的点心里顺了一块糕点藏起来。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着谢知行一起被人推了出去。
屋子里就剩谢知声母女两人。
杨若凡便也想敞开心扉跟谢知声说说体己话。
“声儿，我记得你以前上学堂的时候，有一门课考得特别好。”
“是算术，娘。”谢知声永远记得自己算术三甲被众人羡艳时的场景。
“对对对，娘记得你这一科一直拿三甲。”
“娘，您怎么提起这事来了？”谢知声笑着问。
说起当年，身边的大多数人都闭口不言，好似那段过往已经成了不可提及的事情。
今日听见母亲说出口，谢知声有些差异。
“声儿，您也知道，咱们家当年得陛下赏赐，得了不少庄子，再加上娘的陪嫁，有不少铺子要打理。”
“如今娘要打理府中大小事务，家中弟弟妹妹们也都还小，要再管上这么几十家铺子，一天到晚下来，娘实在是分身乏术。”
“所以，你能不能帮帮娘？”
“帮着娘一起管理铺子？”
谢知声一瞬间愣住了。
她以为她娘说起算术，是要让她放下当年过往，劝她放下执念，好好活着。
就像家中嬷嬤每日耳提面命，交待再三一般，只磨得她耳朵起茧子，却无半分说进她心坎里。
可没想到，她娘竟突然提出要她管家里的店铺。
“娘，我……算术虽然不错，可那也是几年前的事情，如今的我……还行吗？”谢知声低着头，手里不自觉地握紧了身上盖着的被子。
杨若凡温柔地拂过她额前的头发，“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你当年可是名满锦州城的天才少女，无论过去几年，你都还是你啊。”
“若是忘了咱们可以再学，若是不懂可以请人再教。”
“娘亲相信，以你的本领，定能做得很好。”
谢知声不确定地抬起头，看着她娘。
杨若凡又道：“便是做得不好，你也大可以放心去做，一切有娘给你兜底呢。”
谢知声咬了咬嘴唇，内心有些动摇。
“娘，那我试试。”
“嗯。”杨若凡点头，眼角的泪水终是忍不住落下了。
这些天来她查了许多，也想了许多。
直到最近，才想明白一件事。
她的声儿，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样，她也不是没有责任。
那年的侯府底子太差，根本没办法在家中办一个私塾。
那年的她太忙，连给声儿配贴身护卫这般简单的事情都没有办妥帖。
行儿出事之后，她只满心焦急，心力交瘁。
却忘了，还有一个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孩。
她那时若多给声儿一些关心，她或许就会想开一点，就不会陷入无尽的自责和孤独的忧郁当中。
但幸好，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