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八点整，华风白大褂刚扣好扣子，朱达华抱着保温杯从茶水间探出头，揶揄道。
“你小子又踩着点来！咱们科就数你最会卡时间。”
“卡着秒表上班可是技术活。”华风晃了晃手机，继续说道。
“昨儿夜班护士说今早有台阑尾炎……”
话音未落，走廊传来急促脚步声。
沈玥君举着病历夹冲进来，焦急的说道。
“曹医生！2床疼得受不住，镇痛泵已经加过三次量了！”
病房里二十出头的女孩蜷成虾米状，冷汗把床单浸湿大片。
曹冲盯着监护仪惊讶的说道：“这不对劲啊，杜冷丁都压不住……”
华风悄悄掀起患者衣角，发现她下意识抓着热敷袋往腹部按。
华风转头对正在整理器械的沈玥君招手道：“快去请何副院长会诊！”
看着白大褂下摆翻飞的沈玥君跑出门诊室，华风俯身撑开患者眼皮观察瞳孔。
曹冲杵在监护仪前很是烦躁的说道。
“从大前天突然喊肚子疼开始，疼得直打滚，CT、血检都查过两轮了，愣是找不出毛病。”
监护仪规律作响，病床上四十来岁的男人蜷缩成一团。
华风掀开被角，暗红色血渍在导尿管接口处格外扎眼，而后问道：“便血几次了？”
“算上今早那次，拉了四五回暗红色血便。”
曹冲翻着病程记录本，疑惑的说道。
“奇怪就奇怪在这儿，肠镜做不成，血管造影也没见栓塞！”
副主任何伟华带着听诊器跨进门，他扫了眼监护数据，淡定的问道。
“术前准备做了吗？”
“现在开腹太冒险。”曹冲把CT片递过去。
“既没梗阻也没穿孔，总不能剖开肚子找线索。”
华风突然插话道：“患者这两天禁食情况？”
“疼得水都喝不下，全靠营养液吊着。”
曹冲话没说完，突然注意到华风在翻看患者手机里的购药记录。
“哎你查这个干嘛？”
“上个月18号在仁和堂买了阿莫西林。”
华风把手机屏幕转向众人，继续说道。
“患者主诉写着一周前咽痛，但病历里没开抗生素。”
何伟华摘下眼镜擦了擦，说道：“接着说。”
“我怀疑是药物性肠炎。”
华风话刚出口，曹冲“啧”地笑出声。
“哎，这和肚子疼八竿子打不着吧？”
曹冲指着病程记录，接着说道：“患者停用阿莫西林三天后才发病，时间线对不上啊。”
何伟华抬手止住话头，饶有兴致地打量华风，反问道：“你从哪得出的结论？”
“患者便血颜色暗红，符合结肠出血特征。”
华风调出手机的例子，缓缓说道。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柳叶刀》就有青霉素类药物引发伪膜性肠炎的病例报告。
这种迟发型过敏反应可能在停药后72小时发作。”
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响，患者血压骤降到85/50mmHg。
何伟华抓起听诊器按在患者腹部。
“准备甲强龙静推，联系内镜室紧急清肠，曹医生，麻烦把上周全院会诊的过敏病例调出来对照。”
沈玥君抱着急救箱冲进来时，看见华风正在给患者按压合谷穴止痛。
华风白大褂后背洇出汗渍，声音却稳得让人心安。
虽然说他专业是中医，但在西医这一方面他也毫不逊色
“肠黏膜修复需要时间，我建议同步进行菌群移植……”
“可能是药物特异性反应，也可能是肠道黏膜对药物过度敏感。”
“按临床反应来说，应该是剧烈腹部绞痛。”
何伟华手指无意识敲着病历夹，视线转向他。
这个刚来的华风，总是能给出意想不到的见解。
诊室里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浓重，曹冲握着听诊器的手顿了顿，询问道：“何副院长？”
“先按华主任的建议处理。”何伟华摘下金丝眼镜擦拭道。
“他提到的乳酸菌素疗法，我之前在《胃肠急症》期刊上确实见过类似案例。”
病房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沈玥君正给患者调整输液速度。
当示波器上逐渐平缓的心电波形出现时，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墙上的挂钟。
约莫十分钟后，护士长推门进来时，惊喜的说道。
“患者腹痛明显缓解，已经睡着了！”
曹冲翻着新鲜出炉的化验单感叹道。
“教科书式的抗生素相关性出血性肠炎，华主任你这判断力……”
话说到半截又咽了回去，他忽然想起眼前这位还只是规培生。
“运气好罢了。”华风把听诊器揣回白大褂口袋。
“上周刚好看过明尼苏达医学中心发布的治疗指南。”
何伟华拍着他肩膀的力道加重两分，认同的看着华风说道。
“能抓住转瞬即逝的病情特征，这可不止是运气。”
就在华风低头沉思时，何伟华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实话，你这样的技术可惜了。”
“不过……”何副院长话锋一转。
“急诊最锻炼人，各类突发状况都能碰上，要是让你主刀，敢接吗？”
华风呼吸一滞，此刻他听懂了弦外之音，何副院长在问他的真实水平。
华风猛然抬头，正对上老医生探究的目光。
尤其在第一中医院新建的急诊科里，像他这种能独立处理危重病例的医生确实少见。
“我可以。”三个字掷地有声，这对华风来说，无疑是一个挑战。
别说普通急诊手术，就算遇上罕见病例也能应对自如。
何伟华掏出钢笔在病历本上敲了敲，继续说道：“下午三点，三号手术室。”
话音未落，周围几个住院医倒抽冷气。
阑尾切除术对副院长来说就像切西瓜。
特意带刚来不久的医生上台本就反常，更别说……
“何副院长亲自当助手？”
第11章行走的乌鸦嘴
有人小声嘀咕却被瞪了回去。
华风已经翻开解剖图谱，指腹划过右下腹麦氏点。
朱达华凑过来时，正看见华风对着空气比划切口位置。
“你小子魔怔了吧？”
带教医生戳他肩膀，反问道：“别告诉我你真要拿柳叶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