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医师扶着微量泵的手顿在半空。
“华主任这手法没问题吗？”
无影灯下，华风的双手像焊在患者腹腔里。
他竟然用最原始的徒手按压止血，硬生生制住了脾门血管的致命性出血。
更让人心惊的是，他选择的按压点精准得如同人肉止血钳。
曹冲突然想起何副院长端着枸杞茶杯说的那句“这小子有徒手止血的绝活”。
当时整个会议室都在笑，此刻却成了救命稻草。
“保持住！”曹冲的止血钳咬住破裂的脾被膜。
“我要做脾修补了。”
华风额头的汗珠滚进衣领，手臂肌肉绷出清晰的线条。
两个半小时的持续按压让他的白大褂后背洇出深色汗渍，但指尖力道始终分毫不差。
当最后一针带线缝合完毕，曹冲突然转身。
“华主任，你来关腹。”
手术室响起几声倒抽冷气。
关腹可不是简单的缝皮，腹膜层、腹直肌鞘、皮下脂肪、皮肤四层缝合。
稍有差池就可能引发术后粘连或切口疝。
通常这都是高年资住院医生的活计。
华风的喉结动了动。
“现在常规是分层缝合法。腹膜用可吸收线连续缝合。
腹直肌鞘连续缝合，脂肪层间断褥式缝合，皮肤皮内缝合。”
曹冲藏在口罩下的嘴角翘了起来。
这小子不仅清楚现阶段的医疗规范。
刚才提到的缝合方式甚至超前于他们医院的现行标准。
某些细节，连他自己都是在去年国际腔镜学会上才听说。
“开始吧。”曹冲往后退了半步，看着年轻人接过持针器。
弯针在无影灯下划出银亮的弧线，每个线结都像用尺子量过般整齐。
“嚯！这小子还真让我开了眼！”曹冲摸着下巴暗自思忖。
他瞥了眼手术台旁专注操作的年轻人，心里泛起嘀咕道。
何副院长眼光真是毒辣，这苗子怕是要被重点栽培了。
虽说现在名义上是自己带教，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转给副院长亲自培养了。
看华风确实有两把刷子，曹冲侧身让出主刀位置。
“你来试试！”说是这么说，他脚跟就跟焊在地板上似的没挪窝。
毕竟这年轻人刚才说得头头是道，实操到底行不行还得盯着。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多虑了，华风的动作麻利得不像话。
持械手法比自己这个老手还稳当。
“邪了门了！”
曹冲越看越心惊，这已经是第N次被这小子震住了。
半小时后，华风利索地完成缝合收尾，看着患者被推进重症观察室，这才摘下口罩长舒一口气。
对他来说，手术台上从来没有大小之分，正是这份较真劲儿让他在前世闯出“外科一把刀”的名号。
更衣室里，曹冲甩过去罐冰可乐，问道：“整口？”
华风会心一笑，手术后来罐快乐水早成了他的习惯。
倒不是不知道葡萄糖更专业，但那黏糊糊的口感实在遭不住。
再说了，现在网上键盘侠那么多，喝个葡萄糖搞不好都能被喷成筛子。
回到办公室，朱达华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又朝角落努嘴。
那边殷静正支着下巴望过来，她原本压根没注意过这个男生。
可最近华风接二连三被破格提拔，倒让她起了探究的心思。
“华风！”殷静踩着小白鞋哒哒哒凑过来，狐疑的问道：“你怎么那么厉害？”
华风慢悠悠嘬了口可乐，把自己陷进转椅里才应声道：“还好吧。”
殷静眉毛都快挑到发际线了，她可是985院校的高才生，这会儿心里直犯嘀咕这这家伙怎么这么妖孽？
殷静实在想不通，华风的临床能力怎么比自己强这么多？
难道这个三甲医院的医生里真是卧虎藏龙？正琢磨着，朱达华已经晃悠到华风座位旁。
“喂老华，急诊科今天有热闹看！”朱达华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顾勇那小子被当众训得跟孙子似的。”
华风正在整理病历的手顿了顿。
“知道张晓桐吧？县委书记千金今天来了。”
朱达华冲他挤眉弄眼道：“在走廊转角堵着顾勇骂了半小时，说是替你出气呢！”
说着往华风肩头捶了一拳，羡慕的说道：“你小子行啊，这后台硬得都能当手术台了！”
华风没接话，起身往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走去。
经过护士站时，隐约听见压抑的对话声：
“媳妇儿，要不咱们……回家吧？”中年男人声音沙哑。
“两个人都晚期了，化疗就是个无底洞……”
隔间里的华风系腰带的手顿了顿。
推开隔门时，却见等候区依偎着对戴针织帽的夫妻，化疗患者的典型装扮。
男人正轻抚妻子稀疏的头发，两人手背上都留着留置针的淤青。
“总想着给你留点希望才撑到现在……”男人的低语让华风心头一颤。
这对夫妻竟都是晚期患者，此刻相拥的身影却是那么苍白。
“这次……怕是没得治了。”
“不治也挺好，省下钱给爸妈和娃攒学费吧。”
正在查房的华风猛然顿住脚步，白大褂口袋里的钢笔滑落在地。
那对三十出头的夫妻正对着检查报告轻声细语，仿佛在讨论今晚的菜价。
妻子把碎发别到耳后，指尖摩挲着丈夫起了毛边的袖口。
“等那天到了，咱们手拉手闭眼，下辈子你还来巷口接我放学，成不？”
华风弯腰捡钢笔时，喉结重重滚了滚，有时候自己却无能为力。
经过儿科病房时，玻璃窗映出他紧抿的嘴角。
转角处的办公室飘来咖啡香，朱达华正挤眉弄眼地用保温杯敲窗台。
顺着视线望去，不远处一个女孩甚是显眼。
“许小姐来办出院？”华风接过病历本时，瞥见家属签字栏工整的字体。
许艳丽从帆布包里掏出个还带着体温的饭盒。
“华主任今晚能不能赏脸？我弟非说要亲眼看着恩人吃掉他攒的彩虹糖。”
未等他推辞，许艳丽已经倒退着往电梯间跑。
朱达华啃着苹果凑过来时，正看见年轻医生对着饭盒上的卡通贴纸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