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极殿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王正治被拖拽出去时留下的微弱回音,以及百官沉重而恐惧的呼吸声。朱由检站在御座前,目光如刀,扫视着阶下战战兢兢的群臣。
“很好!看来王正治并非个例!”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与杀气,“骆养性!王之心!”
“臣(奴才)在!”两人连忙应声。
“朕再给你们一道旨意!”朱由检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凡刚才被点名哭穷,或经查实家产与官俸严重不符,或有贪腐、结党、欺君之嫌疑者,不论官职高低,一律给朕——抄家拿人!!”
“抄家拿人”四个字,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凡查抄属实,证据确凿者,”朱由检语气森然,不带一丝情感,“无需再报朕,立斩不赦!所有家产,全部查抄入库,充作军饷!”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骆养性与王之心,带着致命的威胁:“若是让朕发现,你们二人有任何包庇、错漏、或是办事不力……哼,就地正法,你们自己掂量!”
这道命令,完全绕开了正常的司法程序,赋予了锦衣卫和东厂无与伦比的生杀大权!这是赤裸裸的恐怖统治,是帝王最凌厉的刀锋出鞘!
王之心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汗毛倒竖。他经历过天启末年、崇祯初年肃清魏忠贤阉党的残酷,但那时的新君,似乎还带着一丝书生意气和对程序的顾忌。而眼前这位从鬼门关回来的陛下,却仿佛彻底蜕变了,手段之酷烈,决心之坚定,竟比当年还要强硬百倍!这不再是简单的清洗,这是要用雷霆手段,彻底砸烂这个旧有的官僚体系!
殿中百官更是面如土灰,两股战栗,不少人几乎站立不稳。惊恐像瘟疫一样蔓延,唯有少数几人,如新任首辅李邦华面色凝重,而内阁大学士范景文,依旧低眉顺眼,神色异常镇定,仿佛置身事外。
(插叙:明朝制度,除却京营等少数直属武装,调动地方卫所或边镇军队,需经过兵部勘合、五军都督府调令、皇帝圣旨等多重程序,令牌、信符、勘验缺一不可,极为繁琐,旨在防止武将拥兵自重。因此,皇帝在京师能最快、最直接调动的暴力机器,唯有不受兵部节制的锦衣卫和东厂。这也是此刻朱由检必须倚重这两大特务机构的原因。)
巨大的恐惧之下,求生欲压倒了一切。之前还在哭穷的官员中,立刻有人反应过来,试图通过辞官来避祸。
“陛下!臣……臣年老体衰,不堪驱使,恳请陛下准许臣……辞官归乡!”内阁首辅魏藻德第一个跪了下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想用辞官来脱离这个漩涡。
紧接着,吏部尚书、礼部尚书、几位侍郎也纷纷跪倒:“臣亦请辞!”“臣精力不济,请陛下另择贤能!”
“辞官?”朱由检冷笑一声,看着跪了一地的“老臣”,“想得倒美!现在辞官,是想逃避清查吗?告诉你们,晚了!都给朕起来!待锦衣卫和东厂查明真相之后,若尔等确实清白,朕再准你们辞官不迟!”
辞官之路被堵死!
就在此时,李邦华再次出列,犹如一柄出鞘的利剑,直指魏藻德:“陛下!老臣再次弹劾内阁首辅魏藻德!”
众人皆惊!刚刚弹劾了王正治,现在矛头直指当朝首辅!
“魏藻德身为首辅,值此国难之际,不思报国,反而带头请辞,动摇人心,此其罪一也!”
“其平日里结党营私,排斥异己,导致朝政废弛,百官离心,此其罪二也!”
“其家财万贯,却对陛下筹饷之请百般推诿,甚至出言讥讽,毫无臣节,此其罪三也!”
“请陛下即刻将魏藻德革职查办,以正朝纲!”
李邦华话音刚落,立刻有数十名御史、给事中以及部分与魏藻德素有嫌隙的官员出班附和:“臣等附议!请陛下彻查魏藻德!”“魏藻德德不配位,请陛下罢黜!”
朝堂之上,弹劾之声此起彼伏,矛头直指魏藻德!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魏藻德脸色铁青,他没想到李邦华如此不留情面,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跟风倒戈!他意识到,单靠辞官已经无法脱身,必须放手一搏!
他猛地站起身,不再伪装,反而厉声对着殿内百官煽动道:“诸位同僚!你们都看到了!今日陛下要抄王正治,明日就能抄我魏某,后天就能轮到你们!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又转向身旁的成国公朱纯臣,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达成了统一战线。
朱纯臣也立刻接口道:“魏首辅所言极是!我等皆是大明臣子,纵有些许过失,亦是情有可原!陛下如此雷霆手段,不问青红皂白便要抄家拿人,岂非让天下臣工心寒?我等不过是想保命自保罢了!难道保命也有错吗?!”
“没错!成国公说得对!”
“法不责众!陛下不能如此行事!”
魏藻德与朱纯臣的煽动,瞬间激发了许多官员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抱团自保的心理,一些原本摇摆不定的人也开始鼓噪起来,试图用法不责众来对抗皇权。
“拿下!将魏藻德这奸贼给咱家拿下!”王承恩见状,再也按捺不住,指着魏藻德厉声喝道。
几名锦衣卫校尉闻声上前一步,但目光却齐齐看向了御座上的皇帝。逮捕当朝首辅,这非同小可,没有皇帝最直接、最明确的命令,他们不敢妄动!
整个皇极殿,在这一刻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朱由检身上。
朱由检缓缓站起,目光威严地扫视着殿下百态,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无与伦比的穿透力和压迫感:
“党争!又是党争!吵了这么多年,亡国就在旦夕之间,你们还在搞党争!”他痛心疾首地说道,“一个个满口忠君爱国,实则心中只有自己的官位、家产和派系利益!朕问你们,这满朝文武,有几人是真正为国分忧?有几人是真正为民请命?人人皆有私心,却偏要披上一张‘忠臣’的皮!”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不错,朕今日是要杀人,是要抄家!但朕并非滥杀无辜的昏君!”
他话锋猛地一转,声音变得铿锵有力:“治罪,必须名正言顺!扣帽子,也必须有理有据!否则,滥用雷霆,只会失去民心,重蹈覆辙!”
他指向魏藻德,一字一顿地宣判:“魏藻德!朕不以贪腐罪你,因满朝皆贪,法难尽责!朕亦不以结党罪你,因党争之祸,由来已久!”
“朕只问你!你身为内阁首辅,上不能匡君辅政,下不能安民兴利,值此国难之际,不想报国,反思自保,甚至煽动群臣,对抗君父!此等在其位不谋其政,无才无德,占着茅坑不拉屎之辈,要你何用?!”
“魏藻德,在其位,不谋其政;无才,无德;误君,误国!”朱由检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此罪,足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来人!”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充满了帝王的决断与威严,“将误国奸臣魏藻德,给朕拿下!打入诏狱!听候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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