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一年三月初一,登州讲武堂校场。
五百名衣衫褴褛的辽东流民列队而立,他们脚踝上还带着镣铐磨出的血痕,眼中却燃着饿狼般的凶光。李琰手中的花名册被海风翻到最后一页——毛文龙旧部二十七人几个朱砂字格外刺目,墨迹边缘渗出诡异的青铜色晕染。
跪——!
随着王铁锁一声暴喝,流民们齐刷刷单膝跪地。铁甲碰撞声中,前排汉子突然撕开衣襟,露出胸膛上烙烫的九瓣莲印记。李崇远的绣春刀瞬间出鞘三寸,却见那些烙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底下新鲜的登州讲武堂火漆徽记。
白莲教的度牒烙,用蒸汽烫斗就能改。宋应星的白袍扫过队列,老举人手中的青铜矩尺突然指向东北角,但这位壮士体内的东西,恐怕不好取。
被指着的独臂老兵猛地抬头。他空荡荡的袖管里传出齿轮转动声,一节精钢锻造的假肢突然弹开,露出藏在其中的三枚佛郎机子铳——铳身上赫然刻着孔府藏书楼的楼阁纹样!
校场东侧的火器试验场蒸汽弥漫。李琰将独臂老兵的钢制假肢固定在台钳上,镊子从齿轮缝隙夹出半片青铜树叶。柳明璃的银铃突然剧烈震颤,铃铛表面的饕餮纹竟与树叶上的纹路严丝合缝。
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老兵的声音像生锈的铁链摩擦,毛帅带我们三百人断后,被镶蓝旗的碎铁炮轰烂右翼。他敲了敲假肢,醒来时就在孔府地窖,这玩意直接钉进骨头里。
宋应星用银针挑开假肢关节处的油泥,露出里面微型蒸汽机的活塞杆。老举人突然倒吸冷气——活塞上刻满与九鼎相同的螺旋纹,此刻正随着柳明璃银铃的节奏缓缓转动!
他们用活人试验兵械合一之术。李琰的磁石腰牌啪地吸在假肢底座,掀开的钢板下露出半张《永乐大典》残页,图上画着人体经脉与火器机括的结合要诀。
窗外突然传来破空声。王铁锁的钩镰枪凌空绞住一支鸣镝箭,箭杆上绑着的羊皮卷展开,露出用血画的登州布防图——图中讲武堂的位置,标着个正在滴血的九头蛇图腾。
三更,讲武堂地窖。
二十具改良迅雷铳在暗绿火把下泛着冷光。流民们沉默地排队领取武器,当第七个汉子握住铳托时,木质枪身突然裂开,露出内层精钢锻造的骨骼结构——这根本不是火器,而是套着铳壳的蒸汽动力假肢!
接好你们的新肢。李崇远一刀劈开木箱,数十套山文甲部件哗啦倾泻。甲叶碰撞声中,总兵踢了踢箱底的青铜容器:穿上甲再注射这个,能扛住建奴的三眼铳。
容器里靛蓝色的液体微微荡漾。当第一个流民将针头扎进手臂时,他裸露的皮肤上立刻浮现出与九鼎纹路相同的血管凸起。宋应星急忙翻开《天工开物》,书中辽东巫医篇的插图正自行扭曲,变成人体与蒸汽机结合的恐怖图解。
柳明璃突然按住心口。她腰间的青铜树叶飞向注射完毕的流民,在触及对方皮肤的刹那,那人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他徒手掰弯了精钢枪管,指缝间滴落的却不是血,而是冒着蒸汽的青铜汁液!
这不是药……李琰抓起空容器,磁石腰牌在瓶底吸出片微型齿轮,齿尖刻着天启七年工部验的字样,是当年魏阉炼制的金刚散改良版!
地窖突然剧烈震动。墙灰剥落处露出纵横交错的青铜管道,管内液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向讲武堂地基——那些被注射的流民突然集体转向正北,喉咙里发出非人的金属摩擦声。
五更天,威海卫烽火台。
李琰勒马悬崖时,渤海湾正被靛蓝色的雾霭笼罩。三十里外的海面上,青铜树冠已长到百丈高,枝条间垂落的不是果实,而是无数颗跳动的金属心脏——每颗心脏都通过海底管道与登州九鼎相连。
毛帅的旧部……全是活体机括!王铁锁的钩镰枪指向海面。雾霭中隐约可见数百艘战船轮廓,每艘船的桅杆上都挂着九瓣莲灯笼,甲板站满瞳孔泛蓝的士兵。
宋应星的白须在狂风中乱舞。老举人突然掏出青铜矩尺插进礁石,二十八宿刻度疯狂旋转后停在危字上。他嘶声喊道:九鼎是调频器!他们在用流民身体接收青铜树的脉冲!
仿佛印证他的话,讲武堂方向突然升起九道蓝光。注射过药剂的流民们齐声长啸,他们的皮肤下浮现出与海面金属心脏完全同步的搏动节奏。柳明璃的银铃炸成碎片,那些青铜叶片悬浮在空中,拼出个巨大的除夕二字。
李琰的磁石腰牌突然自行碎裂。飞出的碎片在沙滩上排列成登州全图,图中九鼎位置亮起刺目红光——每个光点都精确对应着一名毛文龙旧部此刻的站位。
原来如此。李崇远一刀劈开海浪,白莲教要的不是攻城略地——他们要把整个登州变成活的龙吐珠巨炮!
海雾深处传来号角声。那音调根本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倒像是千万个青铜齿轮在同时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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