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纪律规定，正式问讯时，无关人员不能留在现场，防止泄密。
接触机要情报的，只能是极少数人。
这样，审讯室内只有荣健父子和机要文书留下。
离门约十米，站着一排警卫。
“你听着，我是军参谋长荣健，现在开始提问，你要据实回答、毫无保留，听清楚了吗？”
荣健搬了把椅子，坐近距离先介绍自己的身份。
“如果发现你有任何隐瞒和欺骗，那就让你再痛苦一次，如实交代就让医生给你治疗。”
尽管人晕晕乎乎，但唐振宇听得很清楚。
这个开场白全都是废话。
医治对他早已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努力拖延审问时机而已。
这也是他希望的。
红肿面部将双眼挤成一条缝，但唐振宇努力睁开，艰难地点了点头。
“好，我们开始！”
荣健示意机要文书做好记录准备。
“你的真实姓名？”
“唐振宇。”
“年龄？”
“二十五岁。”
“你的真实身份？”
“南方革命军参谋本部二厅上尉特工。”
“本次行动的目的？”
荣泽插话。
见父亲尽问些鸡毛蒜皮的事，他怕唐振宇坚持不了多久。
“行刺陈义雄。”
“为什么要行刺，以前不是千方百计搞策反吗？”
荣健鹰隼目光如老鹰般，直盯着唐振宇。
“策反进展不畅，关键是他太反动、顽固不化，上峰命令策反停止，改为行刺。”
“你的同党在哪里？联络地点？”
“我带四名队员直接从羊城而来，联络地点就在省府大礼堂南侧湖边。”
唐振宇有意隐瞒圣-玛丽亚教堂的联络地点，当然为了不暴露其它队员。
“接头人叫什么名字？性别、年龄、相貌特征…”
“接头人代号云姐，真实姓名不详，女性，大约二十三四岁，长相漂亮…”
他真真假假，多少抛些干货出来。
“她在本市的联络点、住所和接头暗号？”
荣健很兴奋，乘胜追击。
“刚才都说了，联络点就在省政府大礼堂南湖边，她来接头是身穿一套黑色修女服，手持一份当日的钱江版《申报》。”
“你们上次劫持的军火，藏在哪里？”
荣健突然话锋一转。
“军火？这个我没参与，不清楚。”
唐振宇说的是实话。
只是没想到荣健会突然转换话题，有点倏不及防，回复得稍有些迟缓些。
荣健自以为是，嘴角微翘拉出一丝冷弧。
只见他双眸一眯，寒光闪烁地喝道：
“唐振宇，你很不老实！你只要交代我想知道的东西，我马上安排最好的医院和医生为你治疗，完后重奖给你，给你自由选择，你想留下或回家均可。”
尼玛，全都是屁话。
“我都成这样子了，既然选择开口就不会再想隐藏，肯定是实话实说。”
唐振宇凄厉一笑，眼眸里尽是悲凉。
也许他是真的不知道。
荣健只好暂时先跳过去，回头再问。
“唐振宇，请告诉我，你们安插在陈义雄将军身边的卧底是谁？”
这个最为关键。
荣健双眼直视着他，凌厉目光像一把利刃，企图穿透他的心魂。
正中下怀。
“嘿嘿…”
唐振宇突发冷笑，让人毛骨悚然。
“你笑什么？”
荣健错愕。
“说出这个最大的卧底之前，我要求陈义雄将军本人亲自到场，否则，决不开口。”
他像是待价而沽。
随着审问深入，真相似乎逐渐浮出水面。
荣健父子心中狂喜。
唐振宇这个说辞，虽然有些藐视荣健存在的含义，可现在谁还会去计较呢。
“卫兵！”
“参座。”
门外面站立的都是荣健侍卫，急忙推门进入。
“快去请陈司令马上到审讯室来。”荣健命令道。
侍卫转身出地下室，前往缉查处。
“我们歇一会吧，给他喝口水。”
荣健兴致勃勃地从衣兜里摸出香烟叼在嘴里，荣泽忙不迭给父亲点上。
机要文书端来一碗凉水，送到唐振宇嘴边。
他大口大口喝着。
身上流血太多需要补充水分，他早已是口渴难受。
手脚完全没了知觉，浑身伤口多次迸裂，鮮血流淌，每一次呼吸如同在推动巨大磨盘，艰难而痛苦。
呼吸剧痛充斥着身体神经，窒闷的肺叶挤压着内脏的所有器官。
好像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成千上万枚钢针，不断地刺激他的生命。
唐振宇觉得自己在一个没有尽头的黑暗里挣扎，仿佛过去了百年。
许多人可以笑对死亡而毫不畏惧，但无法面对酷刑的无情折磨。
太痛苦了。
他真的无法再忍受下去，尽快结束吧！
正当他意志开始模糊时，地下室走廊上传来一阵紊乱的皮靴声。
他的神志立马清晰，继续强撑。
“踏马的，堂堂军参谋长还不够这家伙的颜面？非要本司令到场他才…”
人还没进审讯室，沙哑嗓门在走廊上呱呱叫嚷。
陈义雄进来，荣泽连忙起身让坐。
他上前一屁股坐了下来。
“效果不错嘛荣兄！今晚辛苦你们父子俩了，他既然愿意开口交代，还要本司令亲临现场干啥。”
自己大难不死，又能以胜利者的姿态面对刺客，陈义雄颇为得意。
“司令！他都交代了行刺您的动机和一些同党，现在问到潜伏在您身边卧底，他却非要让您亲自到场，他才肯说。”
荣健将文书的记录本，转呈给陈义雄看。
陈义雄根本不感兴趣。
他象征性地瞟了一眼，便还给了机要文书。
“听着，只要你如实说出卧底是谁，我立马派人送你到医院接受治疗，参谋长他们先前给你的一切承诺，本司令追加确认。”
陈义雄开口了。
他尽量把语气放柔和些，说得通俗明白。
唐振宇此刻已进入半昏迷状态，他内心始终在鼓劲，“坚持！再坚持一会…”
他要发出生命中的最后一击，才能彻底歇气。
只见唐振宇十分艰难地抬起头，唇角溢出一丝冷弧，鼓起一口气，张嘴道：
“陈将军，你可能永远也不会想到，潜伏在你身边的卧底是…”
正当所有人全神贯注时，唐振宇一口气没接上来，又昏死了过去。
“快传军医来，快！”
陈义雄急得大声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