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叶无弦鹤唳霜剑斗初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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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声轰隆劈落,叶无弦跃下槐树,目光一扫遍地呻吟的道士,昂然冷笑,负手信步而来。

鹤唳霜面色铁青,贴身的八僮八侍立刻拔出刀剑,护在主人身前。

叶无弦解下背后的木匣,弯身坐上门坎,将裹锦长匣置于膝上,手按锦布,半晌才喟然叹道:“非要杀光你的手下,你我才能一决高下么?望潮剑霄阁,尽是些孬种!”

“你!”鹤唳霜忍无可忍,一跃而出:“找死!”

“铿”的一声,鹤唳霜人还未落地,便已飘退。原本他该落脚的地方,换成了一名身着淡紫衫子的娇小少女。少女腰肢纤细,双腿修长,雪白的瓜子脸巴掌大小,下颔尖尖,窈窕动人。

她手中长剑已然脱鞘,平竖在美艳的面孔前,剑棱处却被一根绷直的发丝贯穿,只差分毫,便要贯入眉心。

“小姑娘。”叶无弦语气平淡,“你这一剑逼退牛鼻子,劲力拿捏、出剑方位,还有‘移形换影’的身法,都属上乘。以你小小年纪,能有如此造诣,实属不易。”

少女嫣然一笑,颊畔绽出两个梨窝,瞬间满室生辉。“能得到琴魔前辈夸奖,是晚辈的无上光荣。”

叶无弦摇了摇头,“但我这一剑能顿止,是老夫四十年来苦心孤诣锻炼的结果,只要少练一天一月,你现在已经躺在地上,变成一具破脑尸了。你的举动不仅没有谋略,还太过自以为是。”

少女含笑从容,依旧娇憨:“前辈所言甚是。晚辈斗胆,赌的是琴魔前辈四十年的侠名与侠义之心,想必前辈不会错伤无辜。”

叶无弦冷哼一声:“妄入战团,自讨苦吃,还算哪门子无辜?”过了一会儿,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抿嘴一笑,倒转长剑,盈盈下拜。“晚辈镜湖门下苏沁瑶,给琴魔前辈请安。”

叶无弦将琴匣重新背好,斜睨鹤唳霜一眼,径自走到角落,坐下烤火。“牛鼻子,看在这位苏姑娘的面子上,在魔剑出现之前,你的脑袋暂且寄在脖颈上。好好照管,别弄丢了。”

鹤唳霜重重哼了一声,面色铁青,没有答话。他适才被紫衣少女苏沁瑶一剑挥开,多半是吃了急怒攻心、贸然出手的亏。真要动起手来,苏沁瑶未必是他的对手。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盟友保险。况且叶墨裳始终未曾出手,老三苏沁瑶就有这般本事,代师掌门已逾十年的大师姐又岂是好对付的?

眼下,看来是不能再打了。

所幸叶无弦没有下杀手,倒在门外雨泊里的众道士陆续苏醒,拄着刀剑一瘸一拐地回到庙中,围着火堆烤干衣服。原本剑拔弩张的厮杀场面,转眼间陷入一片诡异静默。

叶墨裳静静地打量着这一切,从她优雅淡漠的外表下,根本看不出她在盘算什么。

“大师姐,我带金钏、银雪去外头瞧一瞧。”苏沁瑶凑近叶墨裳耳边,清脆的喉音甜嫩,压低声音时,带着几分黏糊劲儿。

金钏、银雪是师父捡回来的一对双胞胎,原本打算让她们照料师父起居,后来却赏给了苏沁瑶做丫鬟。叶墨裳与映绯月都不赞成,可最终还是顺从了师父的意思。

这双姐妹花得到师父亲自点拨了几年,除了三位掌院,在内功剑艺方面,算是第九代弟子里数一数二的高手。一旦联手,就连映绯月应付起来都颇为吃力。

带上金钏银雪,就不能再以安全为借口阻拦了。

“可外头正下着雨呢!”叶墨裳不顾大庭广众,随手替苏沁瑶理了理云鬓。

“这里头也跟下雨似的!”苏沁瑶一指梁间,巧不巧地顺势让开,回头仍是一副娇憨模样,“大师姐,人家闷得慌。屋里全是男人,有股难闻的味儿,我待着心里烦躁。”

没等叶墨裳答应,她便拧腰移步,就要迈出门去。

金钏银雪齐望向叶墨裳,并肩站立不动,两张一模一样的清秀小脸上,都流露出同样的犹疑。

叶墨裳神色淡然,轻声说道:“也好,你就去后头看看吧。清出一条退路来,说不定一会儿能派上用场。”

苏沁瑶身形一顿,转头巧笑嫣然:“我就知道师姐最疼我。师姐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她莲步轻移,提剑径直往后走去,婀娜背影似春日垂柳,引得不少目光投来,就连望潮剑霄阁阵中的道士,也忍不住侧目。

金银双姝低着头,匆匆跟在她身后,眨眼便没了踪影。

镜湖剑韵坊门下皆为女流,在四大剑门中看似不起眼,实则不然。

“青娥冰剑”云栖露是当今江湖顶尖剑手,稳稳跻身坐三望二的行列,还荣登天下剑榜《秋水名鉴》,踏入当今剑客排行前十。

云栖露不仅剑术超群、容颜绝美,挑选和教导徒弟的本领,同样名震天下。她的三名亲传弟子,年纪轻轻便在四大剑门中声名赫赫:二弟子映绯月武功卓绝,代师传艺长达七载,江湖中人都知道,“八荒苍澜”映绯月是镜湖门中最难对付的敌手。

老三苏沁瑶年仅十五岁,就代师参加十年一度的四门论剑大会。在焰壁山指天台顶,她与三大剑门的首脑各过一招。尽管剑招上未分胜负,但三人一致公认,云栖露授徒眼光独到,当世无双。

叶墨裳作为嫡传首徒,芳龄不过二十九岁,却已代掌门户逾十年。在她打理下,镜湖剑韵坊蒸蒸日上,云栖露也能安心闭关,不问尘世琐事。

在四门联盟中,御典剑司台本应是合纵连横的核心。然而,“魔剑”一说太过荒谬,尽管楚诤笺有着三十年的清誉,在武林中德高望重,但充其量,也只能促成今日镇岳庙的会面。

若无法证明魔剑存在,世人只会觉得他老糊涂了,又有谁会理会他的话?

论剑策缺乏稳定局面的能力,御典剑司台也派不出更得力的人。从他的表现来看,似乎连他自己都对魔剑之说半信半疑。

惨遭洛霜华毒手的十二名望潮剑霄阁弟子中,还包括鹤唳霜的义子。灵犀剑幻宫与望潮剑霄阁因此势同水火。若说百年来的明争暗斗是远因,这起凶案便是一触即发的导火线。

镜湖剑韵坊仅有一名九代弟子昏迷不醒,在四门中损失最轻。若能置身于两门的恶斗之外,未尝不是件好事。

镜湖剑韵坊能有今日,并非靠吞并掠夺、快速扩张。那些一心追逐“获得”的男子,恐怕永远无法理解:殇星湖畔的园林基业、钱粮库廪,都源自叶墨裳对“损失”的精妙权衡。

此刻,叶墨裳却另有心思。她的目光,始终在铁笼上徘徊。

一旦庙外寒风稍有停歇,笼里散发的恶臭便扑面而来,即便屏住呼吸,也难以抵挡。

论剑策在庙内庙外踱步数圈,和鹤唳霜、叶无弦都搭不上话。远远看见叶墨裳,他按剑快步走来,抱拳作揖。

叶墨裳敛衽微微欠身,两人并肩而立。“论大人见过笼里的东西吗?”

见她主动搭话,论剑策似乎松了口气,冷峻面容缓和了几分。“没有。”

“那可知笼中所囚何物?”

“不知。我刚从外面回来,院里一片混乱,很多事都不清楚。”

叶墨裳忍不住微笑,对他的直率心生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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